1.
大學畢業后我就搬到了西南邊的這座復式公寓,算是周望知為我辟出來的又一個象牙塔。
我從小生長在許家,但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偌大一個別墅里只有我媽對我好,別人都視我為無物,都圍著我那虛弱的姐姐打轉。
直到 18 歲,我媽沒了,我才知道我和姓許的都沒有血緣關系。
我是我媽在火車站遇到的。
她那時剛生了我姐,和我爸吵架自己跑出去,看見我被放在垃圾桶邊,剛成為母親心軟得很,就把我抱上了。
她在許家時,對我和我姐無異,也從沒和我說過這方面的事情。
我甚至都覺得,我有我媽就夠了。
但我媽沒了,許家對我都是可有可無的狀態,但我自己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我媽給我留了筆錢,維持我念完大學再生活幾年還是足夠的。
但我舍不得用,
所以我開始半工半讀,除了學習,就是打工賺錢。
我沒有誰可以依靠。
直到大二,周望知來我們學校的一次投資遇見了我。
每年春節我隨父母拜年,都會看見他,一直認識但不熟。
但他亮眼得很,總是人群的焦點,知道他的名字實在是輕而易舉。
那之后,他偶爾會給我信息讓我和他一起吃飯,會在周末讓助理接我去他那里學習,會陪我去看很無聊的電影甚至軋很枯燥的馬路,乃至最后發展到他會在無人時抱我或是更親近的事。
我以為這就算是戀愛關系。
雖然他從不開口承諾什麼,但他對我好,我都清楚。
大學一畢業,我就住進了他的公寓,我滿心甜蜜,以為他是除了我媽之外第二個我在世界上可以依靠的人。
直到某次病房外,我看見他低頭輕輕點了我姐的額頭,眼角是繾綣的笑,我姐抬起手碰了碰他的側臉,露出來的左手上中指是一枚眼熟的戒指。
這枚戒指的卡片曾放在周望知的外套衣兜,那時他在浴室洗澡,我給他整理衣服,摸到側兜的硬卡片,拿出來一看是某品牌的定制款戒指圖樣。
當天晚上心怦怦地沒個著落,臉上的熱度一直降不下去,周望知還疑惑我是不是偷偷喝了9。
而現在,終于看見了實物。
2.
自我和周望知熟識以來,他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不笑、不怒,似是對一切都無所謂。
但他也有那樣的資本。
他面對我話不多,但我能感受到他的耐心,我覺得他是溫柔的,只是不愿表達。
但我甚少在他臉上看見那樣明顯的笑意,整個人都鍍上一層柔光,和著美麗的姐姐,實在是養眼的一幅畫。
護士端著托盤過來,疑惑地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我,然后笑著走進去:「周先生也在,你們已經成為我們護士站人人稱贊的情侶啦。」
我悄無聲息地離開。
這幾年,若是知道我姐住院,我都是偷偷在病房外看幾眼的。
她從小到大被家里人保護得很好,我和她的接觸其實不多。
但我仍舊記得小時候我委屈地哭泣時她摸在我頭上的溫熱的觸感,也記得長大后她面對我的常年面無表情、不甚在意。
畢竟,我本來就不是她妹妹。
很多細節,現在才能理清楚。
比如為什麼周望知從未帶我去見過家人朋友,比如周望知從未提過婚姻甚至男女朋友的話題,又比如周望知并不是經常過來公寓。
可是,為什麼呢?
我一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野孩子,有什麼可圖,有什麼可騙。
但我也不得不承認,我沒有我姐姐聰明,沒有她漂亮,甚至沒有她那樣的玲瓏心,我只是比她多一個健康的身體。
周望知和她在一起,似乎才是最配對的。
家世、長相,乃至性格。
但我不明白,周望知和我那幾年又算什麼。
他有光明正大、天造地設的適宜戀愛甚至結婚對象,還是與我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十幾年的姐姐,來招惹我又是為什麼?
我有什麼價值,但也或者,那只是無聊的消遣。
大四畢業后,周望知讓我不用到處投簡歷,讓我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時間,或者可以多學點東西,出個國讀個研,反正就是不要出去工作。
我那時滿心是他,對他的話我基本都會聽。
所以一畢業我搬進去那個公寓,就常常是孤獨一人。他本來說要給我找個阿姨,我拒絕了,因為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花費在做飯打掃上。
他每周來一兩次,然后留宿,出了校園我的世界單純得徹底,只他一人。
他來時我高興,他忙時我期待。
似是完全以他為中心,是他的附庸。
關鍵此時此刻,我才知道,我還是個暗處的見不得光的附庸。
3.
我回了公寓,公寓距離診所不近,但我常走這條路,不需要導航步行也能走回家。
畢竟,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輸入密碼打開房門,9468,取自 9 鍵鍵盤,周望知用 26 鍵,所以他以為我是隨便設的,還讓我別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