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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在這棟公寓住了下來。
不過這一次,是純粹的人身限制,他甚至不讓我出門了。
我的手機早在我回來那天晚上就被張助理收了。
屋里有個 24 小時待命的阿姨,負責灑掃做飯一應事務,隔壁的那套也是周望知的房子,里面住著兩個高大的保鏢。
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在想方設法地離開這里,離開周望知的監控范圍。
但后來,在日復一日的無聊枯燥和日升日落中,
我逐漸開始懷疑自己,
我出去了又要干什麼?
我從小到大都不是被人期待的,生下來就被拋棄,唯一一個愛我的人已經離開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愛人麼,就是個笑話。
我細細回想,也漸漸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喜歡的食物、沒有什麼愛好、沒有什麼特長,我找不到任何一點能讓我開心積極起來的事情。
周望知視我的話如耳旁風,我的話確實沒營養,所以我很久很久不開口。
家里的阿姨很有眼色,只負責一日三餐,我不主動與她搭話,她更不會問我。
周望知倒是來得比以往更加頻繁,但他的觸碰也漸漸讓我難受,像是渾身有無數只螞蟻在爬。
我每天的生活都是規律而平淡,吃不知什麼味道的三餐,抱著膝蓋望著外面發呆,然后是睡覺。
有吃有喝有良好的住宿條件,這本是很好的,但我卻逐漸焦躁甚至暴躁,我的表面仍舊是平靜,但我知道自己心里像是在燃燒兇兇的火。
我得找點什麼來緩解。
我藏了一片廚房里的備用刀片,極薄極鋒利,每當我難受的時候,我就用刀片劃自己一刀,鮮血滴滴往下掉卻不疼,讓我可以短暫地呼吸。
屋里一年四季都是常溫,恰好是可以穿薄款長袖睡衣褲的溫度。
所以傷口沒有發炎,總是結痂很快,很快左臂上就留下了一排排整齊的傷痕,我用袖子將它們遮得嚴實。
周望知也變了,他從一開始的想方設法逼我開口,到逐漸哄著我開口,到最后只陪在我旁邊。
但他總會說很多話,他以前從未與我講過的他一天都做了什麼,我聽進耳朵卻聽不進去心里,很多時候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察覺到我對他靠近我的抵觸,他也不再強硬地摟或是抱我。
直到半年后的某天晚上,那個時候我天天都睡不著覺,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吃飯都會覺得惡心。
那天晚上,周望知也回來了,但很晚。
好不容易睡著,我在夢里迷迷糊糊聞到一股強烈的酒味,灼熱的氣息浮在我臉邊。
睜開眼,周望知看上去像是挺高興,將我弄起來就要來親我。
濃烈的煙酒氣息,混合著許久不靠近的周望知,我難受得很,推開他跑進了洗手間。
但周望知今晚卻著實喝多了,他追進來,要扯我的衣服,他手勁大,我死命掙扎,狠狠地推開他,醉酒的人站不穩,他踉蹌幾步,后腦撞到身后的玻璃門,頭和玻璃相碰的聲音很響。
他終于睜開眼睛,甩了甩頭,湊近洗手臺沖了沖自己的頭和臉。
最后全是水珠,看了我半天,像是要過來扶我:「你別過來。」我脫口而出,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他頓了半天,一直看著我,最后關門離開了。
我站起身,也去洗手臺邊沖了沖自己。
水順著蒼白的手指流進下水管道,我摸出那本雜志,翻開第二面,有一張遼闊大西北的照片。
周望知給我定了許多解悶的雜志,雜七雜八都有,我也是偶然發現這一本。
蒼野四闊、黃沙隨風起,里面有個紅衣姑娘朝著鏡頭肆意地笑,我將它抬起來,對比著鏡子里的我自己,臉色蒼白,骨瘦如柴,和里面的完全不是一個人。
我覺得我再也不會有這樣純粹開心的時候了。
我找不到任何一點值得讓我期待、讓自己快樂的事情。
我明明每天什麼都沒干,為什麼總是這麼累。
我將浴缸放了滿滿的涼水。
著衣踏進去的時候,不僅感覺不到涼,反而覺得熨帖。
我擼起袖口尋找下刀的地方,手臂中部傷痕有些擁擠了,所以我這刀重重劃在了手腕處,我恍惚記得那里是不可以劃的,但是為什麼呢?我也想不起來了。
我又有點想我媽了。
我媽走后,我似乎很久沒感受到那種泛著香氣的溫暖,太冷了。
我閉上眼睛,
也太累了。
11.
我好像一直在往前跑,但前路也是模糊不清的,后方似有兇猛獸類抑或是其他可怖的東西在追趕我。
終于,漆黑龐大的兇獸一口銜住了我的手臂,尖牙利齒刺破皮膚筋肉,骨骼似乎都被嚼碎。
血腥氣味散去,我聞到的卻是現代科技下的刺鼻消毒水的味道。
這一覺似乎睡得太長了,我睜開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吊燈。
全身無力,我沒動,呆呆地直視著燈光,直到眼睛被刺得流出生理淚水。
我對上了周望知的視線,他眼睛有些紅,下巴上有胡茬冒出,頭發凌亂,很是憔悴,和我記憶中那個高不可攀的嚴謹整潔的人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