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很想。」
我把臉埋進他的頸窩,悶聲道:「那你愿意……為了我,去看心理醫生嗎?」
他指尖停滯。
翻騰如沸水的血液逆流而上,堵塞在喉頭的那些惡劣陰暗的話語,幾乎壓制不住。
「可以嗎,江川?」
我仰起頭,與他四目相對。
我可以看見,潮涌般澎湃的惡意,在他眸子里打旋,逐漸凝聚成驚濤駭浪。
僅僅是望進去一眼,我便覺得手腳冰涼,如墜深淵。
我猜,此刻,
他的腦子里翻滾的想法,一定和別的病嬌沒有兩樣。
比如說,先把我弄死,讓我再也說不出讓他煩躁的話語,
再珍藏我的尸體,讓我們永遠在一起。
但最終,他的拳頭攥緊,又松開。
他趴在我耳邊,無奈地說道:
「如果這是姐姐的心愿的話。」
「好。」
就像從前一樣,無條件地縱容我的任何要求。
16.
我同江川走到心理咨詢室的門口,正準備陪他進去,卻被他扯住袖子。
隨即被清冽的松香抱了滿懷,
他鼻尖蹭了蹭我的臉頰,低聲問:
「無論怎麼樣,姐姐都不會離開我的,是嗎?」
無論江川是不是匹惡狼,但他在我面前,向來會收斂起他鋒利的爪牙。
乖巧地帶上狗鏈子,親自把枷鎖交給我,做臣服于我的狗崽子。
我又怎麼能不心軟呢,「姐姐當然不會離開你。」
就算你病入膏肓,我也愿意為你斂尸。
「真的嗎?」
「真的。」
「永遠?」
「永遠。」
他嗅了嗅我的頸窩,聽到我篤定的語氣,饜足地嗤笑起來。
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畢竟,正常人理解不了病嬌。
直到他從我頸窩離開,恢復了平靜,但眼角仍然殘留著仿佛被蹂躪后的赤紅,是一種易碎的美感。
他定定地望著我,如若點漆般深邃的眼眸似乎想把我卷進去,溺死在粘稠的黑暗中,「姐姐,別騙我。」
我相信你了,但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我笑道:「當然不會騙你啊。」
后來,我無數次都在懊悔,我做的承諾,太過于輕巧。
17.
不過那些都是后話了。
現在的問題是,江川說他想自己一個人進去看心理醫生,把我留在外邊了。
理由是他不想讓我看到他難堪的一面。
導致我現在一個人孤寡地等在門口,身體陷到長椅里,看著長廊里別人三五成群、人來人往。
有點寂寞。
正在這時,我看見迎面走來一個熟人。
18.
茶藝少年本是垂頭喪氣、臉色慘白地朝等候室走,一看到我,就像是被按下什麼開關,健步如飛,見了鬼似的跑走。
這恢復能力,堪稱醫學奇跡。
然后,他「啪嘰」一聲平地摔,腦門著地,那巨響的悶聲聽著就很痛。
茶藝少年:「……」
我扶他胳膊肘,試圖把他拉起來:「不是,你他媽跑什麼啊?」
姐姐雖然最喜歡江川,但也是給你花過不少錢的,好伐?
面對你金主爸爸,你這是什麼態度!
茶藝少年撲騰著,避開我的援助之手,在我不解的目光中,道:「離我遠點,我不想死,勿擾。」
他一改從前的大鳥依人、茶言茶語,整個人就一個大寫的抗拒。
甚至像個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個不停。
他撇了撇嘴,揉著腦門,多看了我幾眼,詫異道:「不對啊,你怎麼還能出門?」
我:「?」
「我總算是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了。」
果然是精神出了問題。
茶藝少年又不傻,當然也聽懂了我言下之意,「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按照正常的情況,你不應該早就被囚禁起來了嗎?」
「?」
茶藝少年沉吟片刻,恍然大悟,「哦,我懂了,江川就在附近,對吧?」
友友們,我也不知道他懂了什麼,「嗯。」
他一拍大腿,用力過猛,清秀的臉齜牙咧嘴一陣,才繼續說:「嘶——我就知道!他釣魚是吧他?行啊,段位很高啊。」
「故意把你放出來,把你的老情人一網打盡,這樣你就只屬于他一個人了。絕了。沒十幾年病嬌,絕逼想不到這樣的法子。」
我:「……」
沒十幾年腦癱,也絕逼想不到這種思路。
不說一模一樣吧,只能說毫不相干了。
茶藝少年自以為得出結論,亮出卡姿蘭大眼睛,真誠地對我說,「姐姐,看在我以前也沒對你騙財騙色的份上,咱倆好聚好散行嗎?」
「你讓江川別來找我,去找體育館的宋教練、美院的林老師、紋身店的謝老板,還有 ty 集團的付總裁吧。」
他雙手合十,聲音都哽咽了,「求你了姐姐,江川實在是太可怕了。姐姐幫我一把行嗎,好人有好報啊。」
說著,頎長挺拔的身影自他頭頂落下,擋住了大半的光線,茶藝少年疑惑地仰起頭。
江川逆著光,站在茶藝少年身側。
他指尖捻著的病例單,稍稍擋住他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但他斜睨茶藝少年一眼。
這相似的神情,讓茶藝少年渾身一哆嗦,回想起那個瀕臨死亡的夜晚,頭皮發麻,「江、江川,打擾了,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是來加入你們……」
「啊不是不是,我是來祝你們長長久久、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的,民政局出門右拐直走就有,兩位隨意。」
「不要在意我,我不配在這里阻礙兩位甜甜蜜蜜,我只配在車底。
」
茶藝少年氣也不喘,突突突地說完臺詞,同手同腳地就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