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染一眼就瞧見了正中間的那套禮服,是件完全修身的魚尾設計,底部的開衩直到大腿,灰色的面料上偶有鑲嵌的幾顆鉆石,在折射之下散發出璀璨的光芒,沒有多余的點綴,也沒有花里胡哨的設計,它只是這樣孤傲而又冷淡地存在著。
「你在看什麼,姐姐?」
「沒看什麼。」
時染收回了視線,不再去看那些在她從前的世界里幾乎算是不可能的存在,然而身邊的那位店員卻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注意力。
「這是我們設計師最喜歡的一件禮服。」
「是最貴的嗎?」
「不是,我們設計師說這件禮服在他的設計里不是最華麗的,也不是最驚艷的,但是是他認為最難表現的,他說這件禮服一直在等一個人穿上它,賦予它生命。」
「禮服,也會有生命嗎?」
開口的是時瑜,她與時染全然不同的稚氣臉龐帶著好奇,一雙眼睛大而有神,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任何水晶會比她的眼睛更加純粹了。
「每一件禮服都是有生命的。」
時染一直沒有變化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裂縫,她抬起眼睛來看向站在自己不遠處的男人,然后歪了歪腦袋。
是他。
一直對聲音有著特別喜愛的時染,也對每個人的聲線有著非同常人的記憶力,更何況宋晚風的聲音是她所聽見的,最喜歡的。
對方似乎也被這樣的巧合驚到了,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是來拿禮服的?」
「是,時夫人定制的那套。」
「掛在最里面那件白色的,去取一下。」
「是。」
時染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人,完全沒有想要收回視線的意思,遲鈍如時瑜也完全感覺到了,只好扯了扯她的衣袖,奈何自家姐姐完全不理會她。
宋晚風的耳垂都開始發燙了。
「坐一會兒吧。」
他首先打破了僵局,示意二人坐下。
「您就是宋先生吧,我媽經常夸您的禮服設計得好看呢。」
「時夫人確實經常來。」
時染低著頭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時瑜,這是我姐姐時染。」
「宋晚風。」
時染抬起頭來,注視著宋晚風的眼睛,將這三個字在喉嚨里過了一遍又一遍。
宋晚風。
原著小說里有這個人嗎?她不記得了,或許是有的吧,或許有過一閃而過的身影,但一定沒有描述過他的聲音有著近乎勾人心魄的魅力。
「剛剛宋先生說禮服是有生命的,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它們都在等著一個人。」
「那件禮服,還沒有等到嗎?」
「或許快了。」
宋晚風控制不住地用余光看向一邊沉默著的時染,他的記性不算太好,可再怎麼差,他也認得出來這就是方才在商場門口抽煙的姑娘,更何況時染還是一個有著獨特記憶點的人。
她比宋晚風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復雜。
那樣好看又驚艷的一張臉,可卻穿著最普通的衣服,甚至連口紅都懶得涂一下,她沒有打理,卻能夠輕而易舉地吸引住自己的目光,宋晚風將這一切都歸因于時染身上那種深深的頹廢感,那雙上挑著的好看狐貍眼里,似乎看著所有人,但又誰都沒有裝進去。
她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但只是存在著,而不是活著。
「如果可以,我希望時小姐可以試一下這件禮服。」
他是這樣開口的,但時瑜知道,這句話中的時小姐,只有一個。
時染看著他,沒有開口。
「時染。」
「什麼?」
「叫我的名字。」
「時……時染……」
宋晚風不明白她的意圖,卻還是開口了,明明是很正常的兩個字,在時染的注視下從他口中出去的時候卻帶著難以言說的纏綿悱惻,帶著不被外人所探知的禁忌意味。
宋晚風的心,跳漏了一拍。
時染點了點頭,心滿意足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只是一個名字,卻足以讓她滿足了。
(七)
時染很少穿這樣正式的禮服,但這并不妨礙她璀璨生輝。
見到她的第一眼,宋晚風就知道她會適合,然而直到真正看見她穿上身去,他才明白,這件衣服是為了時染量身定做的。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驚艷所有人。
自己用發圈隨意扎在腦后的頭發盤成丸子,露出白皙而又纖弱的后背,那隨著她低頭的動作而微微拱起的脊椎往下是一朵綻放著的黑色玫瑰,修身的禮服完全勾勒出她的身材,不盈一握的腰,弧度恰好的胯。
灰色并不挑人,卻很少能夠有人把它穿得這樣恰好,就連那衣服上的鉆石看上去都像是對她的點綴。
時染穿著雙黑色的高跟鞋,慢慢回過身來,先出現的是半張側臉,下垂著的眼簾,平而微翹著的嘴角,清冷之中帶著魅意,幾縷不算乖巧的碎發垂在耳邊,直到她完完全全轉過身來,宋晚風才發現她涂上了口紅。
是一抹暗紅色。
奪去了他所有的視線。
時染抬起眼睛來,是雙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像是宇宙里的黑洞,她沒有看向任何人,只是這樣安靜而又沉默地注視著宋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