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沒有回答時染的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也許是因為一口氣說了一大段的話,宋晚風的聲音有些輕柔。
他等了許久,電話那頭也沒有回聲。
「時染……」
給他回答的,是時染均勻的呼吸聲。
宋晚風這才確定,這個喜歡捉弄他的時大小姐是睡著了。
時染的手機掉在了耳邊,她似乎可以久違地睡一個安穩覺。
(十一)
時染再一次見到宋晚風的時候已經是下周五的事情了,她看著那個忙碌著畫著設計稿的人眼神復雜。
「你怎麼那麼早來了?」
宋晚風抬起頭時就看見時染穿著短 T 和牛仔短褲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如既往的簡單,也是一如既往的頹喪。
「周末要看醫生。」
「你生病了?」
時染自顧自地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隨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來,單手打開了煙盒敲出了一根煙,直接叼進了嘴里,才抬頭看向一邊眼神復雜的宋晚風。
「能嗎?」
「最好不要。」
時染了然地將煙拿了下來,把煙盒放在了桌上,沒有一絲贅肉的身材看上去似乎更加瘦了,眼下泛著一層淡淡的青黑。
「時家大小姐車禍之后就腦子不太正常這件事情,你沒聽說過嗎?」
她看著宋晚風,似笑非笑,語氣卻是實實在在地帶著調侃意味,仿佛那個在眾人嘴里精神狀態出了問題的人不是她一樣。
上流社會的八卦傳播速度快得超乎人的想象,就好像這群人每天除了賺錢,所有的時間都花費在了去探查別人的不幸,以此來滿足自己的內心需求。
更何況是時染這麼遭人討厭的女人。
「我不關注這些。」
宋晚風從自己的電腦面前站起身來,替她倒了杯熱水,時染看著自己面前泛著熱氣的水杯,輕輕按了按自己的手指,發出了骨頭之間碰撞的清脆聲音。
「我不喜歡喝熱水。」
她像是在緬懷著什麼,然而抬起頭來的時候依舊是在宋晚風面前什麼也不在乎的灑脫樣子,帶著點細微的挑逗。
時染很喜歡逗著他玩。
這件事情是宋晚風在晚宴上意識到的,平時的時染無論在誰的面前都是一副誰都不想理會的清冷樣子,又帶著什麼也不在乎的無所畏懼。
她很復雜。
她無所畏懼,所以什麼也留不住她。
「宋晚風,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我不喜歡吃虧。」
「所以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
宋晚風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明明是俯視的視角,但是本應該處于弱勢的時染卻仍舊是讓人無法拒絕的樣子。
「每天晚上給我打電話,無論說什麼都可以,直到我睡著。」
宋晚風完全不明白。
時染低下頭去,指尖輕輕摩挲著發尾。
他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在想點什麼,有時候他甚至感覺不到時染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我失眠,你能讓我睡著。」
他這才發現,時染右手的食指與大拇指的指腹上帶著傷痕,像是燙傷的,在這個完美無瑕的身體上顯得格外刺眼。
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的樣子。
宋晚風看著那傷口,甚至忘記了思考。
「好。」
他應得痛快,倒是讓時染覺得驚奇。
那一日的時染就這樣坐在沙發上度過了自己百無聊賴的一天,宋晚風偶爾看過去,她也從來不玩手機,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眼睛看向不知名的角落,像是在沉思,又好像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出神。
她只是這樣坐著,沒有人可以進入她的世界。
一直到了臨近晚飯的時間,宋晚風是一個一旦工作起來就會忘記時間的人,只有因為饑餓而開始罷工的胃會提醒他,然而沙發上的時染卻依舊是那個樣子。
宋晚風想不明白,這樣一個養尊處優長大的公主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模樣。
他從來沒有見過從前的時染,等他見到的時候,時染已經是如今的樣子了。
「給。」
時染抬起頭來,下一秒一根西瓜味道的棒棒糖已經塞進了她的嘴里,淡淡的甜味在口腔內部擴散開來,蔓延了整個舌苔。
「以后想抽煙的時候就吃根棒棒糖吧。」
接觸到時染疑惑的眼神,他移開了目光輕咳了一聲來掩飾自己難以克制的羞澀。
時染輕笑。
「你都是這樣哄女孩的?」
「……我沒哄過女孩。」
「看得出來。」
她站起身,嘴里的棒棒糖因為說話而被放置在了口腔的右邊,在臉上顯出了一個圓潤的弧度,莫名地帶上了幾分可愛。
宋晚風看在眼里,笑出聲來。
毫不意外地得到了時染一個有病的眼神。
「走吧,去吃飯。」
宋晚風決定不和小姑娘計較。
「喜歡吃什麼?」
「都行。」
服裝店的玻璃照出她面無表情的臉,因為很少打理而有些凌亂的頭發就這樣耷拉在了身前后背,宋晚風偶爾看上兩眼都覺得熱。
「你不熱嗎?」
「還行,懶。」
時染是一個幾乎沒有什麼物欲的人。
這是宋晚風對她的另一個理解。
在他們相識的短短幾天里,他從來沒有見過時染對什麼事情表現出必須得到的強烈占有欲,哪怕是她看上去無比喜愛的煙酒,都好像只是因為習慣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