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心焦地等,聽著后殿斷斷續續傳來的尖叫聲。直到暮色降臨,才等到了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
群臣松了口氣,終于生完了,就看這胎是男是女了。若是女孩兒影響不了大局,若是男孩,就是未來太子了。
但我知道,沒那麼簡單。
父皇為了避血污沒去后殿,這時忍不住露出幾分喜色。嬰兒過了陣才被產婆慌亂地抱過來,惹得他大聲呵斥。
「怎麼這麼慢?快!讓朕看看孩兒!」
「陛、陛下……」
產婆慘白著一張臉,在愈發凝重的氣氛中,哆哆嗦嗦地把孩子交給了父皇。
他撥開襁褓,迫不及待地查看孩子的性別——
「怪物!」
白胖的嬰兒被重重摔在地上,父皇捂住胸口,急促地大口呼吸著。
「怪物!怪物!這是怪物!不是朕的孩子!」
眾人這才發現,躺在散落襁褓里的初生兒,竟長著一條細長的尾巴!
「妖怪!妖怪啊!」
「早年民間傳說,兄妹亂倫就會生出妖怪!」
「陛下與皇后……」
「天子失德!」
大殿里頓時亂糟糟的,想出去的人全被守在門口的侍衛攔住。父皇瞪大眼睛,身體抽搐,卻一時無人注意。
「仙丹、仙丹……」
太監急忙從他懷里摸出道長新煉的丹藥,一股腦朝這個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嘴里塞去。萬幸這藥有用,父皇竟顫顫巍巍地重新站起來了。
14
「那賤婦呢?」
不知哪來的聲音回答他。
「皇后血崩,已經……」
父皇咬牙切齒,雙目充血,渾然忘了昔日你儂我儂的「兄妹」情。
「死得好!」
其實從皇后懷孕那刻開始,強行有孕的藥物就注定了她的死期。不過看這情形就算不血崩,愛她的父皇也不會放過她啊。
民間血緣上的近親繁衍確實會生出不祥之子,但這個孩子,純粹是強行受孕的藥物所致。
那藥物,可是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的。
出現這樣的孩子,才能證明我的父皇,絕非得天眷顧的明君。
「殺了妖孽!殺了妖孽!」
父皇突然面目猙獰,發瘋般抽出侍衛手中的劍亂砍一氣。人群亂成一團糟,不知怎的,有一劍竟刺入甘羅王子胸口。
滿堂皆驚。
這可是甘羅的大王子,幾乎等同于大慶太子!
在國宴上被殺,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兩國是絕對會起戰事的。
我這才跳出來組織局面,「不好!甘羅王子已死,不能讓甘羅人回國傳遞消息!」
厲凌暮渾水摸魚,三下五除二把那些甘羅人全殺了。
鮮紅的顏色鋪滿一地,父皇羊癲瘋似的躺在地上抽搐。太醫院匆匆來人,卻個個無計可施。
亂啦!全亂啦!
群臣們在宮里等了兩天,可惜父皇仍然只有眼珠能動。有人質疑是否仙丹之過,但道長見勢不妙早就溜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尤其甘羅遲遲不見有使臣歸來,遲早會猜出原委的。」
左相在父皇病床前號召群臣,不期然對上我的視線。
經過大臣們一番無可奈何的討論,在父皇病好之前,只能由我這唯一的女兒暫行帝王之職。
宗室里不是沒有合適的男子,可誰讓我本身就掌管一半兵權,而掌管另一半兵權的厲凌暮鼎力支持我。分別掌控朝堂的左相和右相,也向我投誠。
在這樣強大的支持下,我的女子身份都不重要了。
忘記說了,右相就是我舅舅。
15
趕鴨子上架地走完簡便流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恩準厲凌暮帶兵去往邊關,徹底把甘羅人打服再回來。
朝中不乏有異議者,認為奴顏婢膝就可以免于一場戰爭。
我欣然同意,表示如今雖然沒公主可以和親了,但可以派你過去當質子。
很好,朝堂上再也沒有反對的聲音了。
京城的城門外,我們一如六年前分別。但不同的是,我與厲凌暮,皆懷著對未來重聚的喜悅期盼。
厲凌暮重新穿回了一身白袍鎧甲。
「臣定不負陛下所愿。」
他又突兀道:「陛下能不能等一等我?」
我故意停頓許久,在他緊張的神情里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厲將軍此行若是立功,先前說的,朕可以考慮考慮。」
「臣必當竭盡全力!」
他雖然仍裝作平靜,但握緊的雙拳卻暴露了他的心緒。
傻子,我從來考慮的,只有你啊。
送走厲凌暮后,我一心撲在政事上。一步步剪除父皇殘余的黨羽,然后就尋了個理由,讓中風的他合理病逝了。
一個不重要的先帝,沒能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當然,我沒忘了讓他和生前最愛的皇后,永永遠遠葬在一起。
想來他們都會覺得我孝順的。
16
我登基三年后。
朝堂的權利此時已經基本被我把控在手里,左相隱有不臣之心,卻也只能被我一步步蠶食殆盡。
和那些怒斥我不守婦德的大臣一樣,漸漸消失在朝堂上。
一切蒸蒸日上的時候,邊關大軍班師回朝。
厲凌暮,終于回來了。
他這次可立了大功,將甘羅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自我在甘羅得女閻羅諢號之后,他也多了個諢號。
「瞧瞧,原來是煞星回來了。」
我身穿帝王兗服,看著他比幾年前更顯兇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