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罵她,蕭彰就出現在了門口。
「你說什麼?」這話是他問彩兒,語氣里有不敢置信。
何止不敢置信,他肯定覺得彩兒十分荒謬。
彩兒回頭看到是蕭彰站在門口,連忙從我身前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給蕭彰行了個禮。
蕭彰從門外進來,剛好擋住了明媚的日光:「你方才在說什麼?」
「沒說什麼。」沒等彩兒說話,我就開口替她回了一句。
她要是敢在蕭彰面前亂說,我也保不住她。
但是我明顯低估了彩兒,她面上一派喜氣:「稟王上,奴婢是說夫人可能懷上小王子了,往日酸的東西她是不碰的,今日竟然說想吃酸湯魚。」
這理由屬實有些牽強。
那酸湯魚也只是我隨口一說,都沒來得及去想其他菜。
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就看蕭彰要怎麼罰她這張亂說話的嘴了。
「當真?」卻沒想到,蕭彰突然十分認真地看向我。
他走了兩步到我身邊坐下,目光也落在我的小腹處,問我:「孤這就請醫師過來。」
剛同房兩天,大哥。
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也不敢說我懷沒懷上。
嚇得我一個激靈,直接從軟榻上坐起來,拉住蕭彰的手:「王上,不用了。」
「你若是再亂說話,我便讓王上發落了你。」我瞪了彩兒一眼,才又跟蕭彰解釋,「這才兩日,便是醫師來了也瞧不出什麼,更何況這個小丫頭呢……這丫頭嘴上沒個遮攔,跟我開玩笑呢。」
這句話我主要想表達的意思就是彩兒在跟我開玩笑,懷孕是不可能的。
但是蕭彰聽到的就是時間太短了,醫師現在也看不出來。
「那便讓他們每日來為你過脈。」
我懶得跟他再講,反正過些日子他也會知道。
蕭彰說今日的政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要留下來陪我吃飯,順便留宿在我這里。
他決定的事,就算我拒絕也沒用。
此時我坐在他身邊,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魚刺一根一根挑出來,再夾到我碗里。
「沒胃口?」見我遲遲不動筷子,他側頭來看我。
這一刻我在想什麼呢?
我想,其實他是不是一個反派又有什麼關系?我就算安全從這里逃了出去,以后還會遇到愿意給我挑魚刺的人嗎?
「在想什麼?」他用筷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單手在桌上支著腦袋,看著他眨了眨眼睛:「他們都說你是暴君。」
這句話一落,原本就安靜的屋子好像更靜了。
所有人齊刷刷跪到地上,全把頭抵在地上。
蕭彰卻只是揚了揚眉,繼續挑著魚刺,似乎在等我的下文。
「可是我好像沒看出來。」我看著他挑出來的魚刺,慢慢道,「宮里的人對你忠心耿耿,面對屢次冒犯的我,你雖是說過幾句狠話,卻依舊待我很好。連傳聞被你賜死的宮女,都好好在宮外活著。」
說著我湊過去,在離他很近的距離問他:「王上,你能不能說說,你為什麼是個暴君?」
「夏知意,孤一直很好奇,到底是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
我皺了皺眉:「不知道,或許就是王上給的。若是王上在我第一次冒犯的時候便打我一頓,我一定不敢再這樣了。」
蕭彰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真是好看,可惜眉宇間依舊能看到那若隱若現的戾氣。
這就是他作為反派的象征。
「你。」蕭彰隨手在地上指了一個太監,「跟夫人講講,為什麼孤是個暴君。」
被指到的太監反應了半天才發現蕭彰指的是他,隨即渾身抖得像個篩子。
「若是說不出來,說錯了,孤便讓夫人親自見識見識什麼叫暴君。」
7.
小太監最終也沒有講出來蕭彰為什麼是個暴君,因為他開口之前就暈了過去。
「看見了嗎?」蕭彰笑著看我,眼睛里卻看不見笑意,「在他們眼里,孤就是這樣一個能將人嚇暈的暴君。」
能怪誰?
還不是怪他自己剛剛把話說得太狠了。
最后蕭彰還是告訴了我,為什麼別人都把他當成暴君。
我們一起躺在床上,他盯著床頂上的帷幔,淡聲道:「孤十六歲那年,用一把淬了劇毒的劍扎進了將我帶大的顧相身體里。」
「那時他們說孤瘋魔了,說孤忘恩負義,說孤不配為人君。」
「十七歲那年,孤將起義造反的人全殺了,再將起義的頭領掛在城墻三天三夜。」
「他們又說孤不仁不義,說孤殘暴無情,自有天收。」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面上沒有什麼表情。
外面的燭光那麼亮,卻沒有一盞能落進他的眼里。
我翻了個身側對著他:「那王上為什麼要殺顧相?」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問,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王上一定是有緣由的不是嗎?」我趴著仰起頭來看他,「聽起來王上并沒有殘殺過無辜百姓。」
他眨了眨眼,長長嘆了一聲:「五年前越國出現了百年一見的澇災,百姓民不聊生,死傷無數。兩年前又出現了前所未見的旱災,不少地方的百姓顆粒無收,餓死無數。
」
「他們都說,是因為我殘暴無能,老天降下來的懲罰。」
我癟了癟嘴,古代人就是喜歡信這些荒誕的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