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機械地吃著菜,味同嚼蠟,根本沒有品嘗美食的心情。
因為太子就坐在我正對面,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瞇起,手指在桌上規律地敲擊幾下,忽然笑道:「能叫剪秋姐姐親自給你布菜,倒是你的福氣。」
「是你的福氣」這幾個字,他特意加重了語氣,很耳熟的腔調,仿佛在哪里聽過。
我愣了一秒,一個念頭竄入腦中。
「能死在本王的劍下,是你的福氣。」
我全身血液頓時僵住,渾身如墜冰窟,一顆心直直地沉到了腳底。
要死了,完蛋啦!
當時裴御史跌到我面前,發出響聲,太子殺他的時候,就說了這一句話。
我只是瞎,又不是聾了,不應該毫無反應的啊!
這個破綻太大,到底該怎麼才能圓回來?
毀滅吧,打個雷把這座亭子劈了,下隕石砸平京城吧,啊,我活不了啦!
10
「剪秋姐姐以往是跟在母后身旁伺候的,她自己一刻也離不得。等你開了府,卻又巴巴地把人賜給了你。平陽,你這恩寵,可把我們兄弟幾個都蓋下去了。」
幾位皇子七嘴八舌地聊天,剪秋笑著搖頭。
「幾位殿下抬舉奴婢了,沈姑娘,這菜可合胃口?」
「沈姑娘?」
剪秋提高音量,大家都朝我這個方向看過來,我卻愣在原地,依舊一動不動。直到平陽公主出聲提醒,我才反應過來,忙紅著臉給剪秋道歉。
「對不住,剛剛沒聽見。」
嗯?
我眼前一亮,頓時計上心來。
「我這人打小有個毛病,經常愛發呆走神,走神的時候,旁人說什麼都聽不見,叫各位看笑話了。」
解釋很牽強,但好過沒有,也不知道太子能不能信。
我雙眼發直,盯著太子的臉看,他不動聲色,看不出什麼表情,旁邊的五皇子卻笑著插嘴。
「可真是巧,前兒陸大人盯著勤政殿旁的一叢竹子發呆,首輔大人連喊三聲都聽不見。首輔贊他有王陽明之姿,看來沈姑娘,也是個勤思哲的妙人。」
啊對對對,你怎麼這麼會解釋?我就是愛思考人生哲學啊!
我感激地看向五皇子,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仿佛信了。
我立馬松一口氣,剛剛太緊張,現在一放松,就想去方便。我向公主告了罪,剪秋親自帶著我去如廁。
離水榭不遠就有一處花廳,剪秋扶我沿著湖邊走,湖岸在前頭拐了一個彎,剪秋卻忽然松開手,站在旁邊不動了。
太子懶洋洋的嗓音在身后響起。
「往前直走就是了,我跟著你,別怕。」
青石路沿著右手旁拐了個彎鋪設,我再往前,必然一腳跨進湖里。太子不懷好意,分明是還不信我,故意試探。
我心中哀嘆,卻只能裝作感激地點點頭。
「多謝太子殿下。」
然后伸直雙手,摸索著朝前走去。
11
就在我一腳快要踩進湖里時,剪秋忽然在身后喊道:「沈姑娘且慢。」
她快步追上來,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帶著我朝右邊走,輕笑道:「姑娘怎麼一個人走得這麼快?」
我緊繃著的背部放松下來,這個考核算是過了吧?
沒想到,我還是太天真了。
公主府的凈房很豪華。
擺著屏風,燃著熏香,紫檀木鑲金的恭桶旁邊,甚至放了張椅子。
我也不知道椅子是干啥用的,但是此刻,太子正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面,雙手抱臂,眼神銳利地盯著我看。
剪秋又及時消失了,我伸手扶著墻,額角青筋跳動。
受不了了,太子還能更變態一點嗎?看完我洗澡,要看我如廁。
活下去真的好難啊。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只是個云英未嫁的美少女啊!
指甲摳入墻壁,我深吸一口氣,摸索著往太子靠近。
想逼死我是吧,我不能一個人受辱。
我手朝前晃動幾下,剛好碰到椅子扶手,我握住扶手,提起裙擺,往太子腿上一坐。
「不愧是公主府,連恭桶的設計都別具一格,這樣溫熱有彈性,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
太子:……
我伸手拍了拍太子的大腿。
「在這樣的恭桶上如廁,感覺自己——啊——」
太子猛地推了我一把,面紅耳赤地跑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邪魅一笑。
跟我斗,這幾天我丟的臉比吃的飯還多,我有什麼好怕的。
出了凈房,我哭哭啼啼地拉住剪秋的衣袖。
「剪秋姐姐,好可怕,剛才恭桶突然彈起來,把我撞飛了。」
剪秋:……
「咳咳,沈姑娘說笑了。」
12
回到宴席上,太子裝沒事人一樣,淡定自如地喝著酒,耳尖卻是通紅的。
幾位皇子時不時地向我套話,我都搖頭,一臉真誠。
「我當時在發呆,什麼都沒聽到,陸大人是瞎說的。」
陸云景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就按這麼說。」
可惡啊。
陸云景目的達到,用完午膳,就帶著我離開了。
「沈姑娘不用害怕,本官已經讓人在沈府埋伏好,今晚不管來的是誰,都叫他插翅難飛。」
結果陸云景埋伏得太好了,皇子們又不是傻子。一連幾日,沈府都風平浪靜,半夜連只蚊蟲都不曾光顧我的閨房。
陸云景又特意讓我經常出門,還放出風聲,說案子已經有了眉目,三日后連同刑部、都察院三堂會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