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愁得拽掉了幾根胡子。
「如今有個人,既名正言順又很得人心,就看父親愿不愿意放下成見——」
「你爹是那種人嗎?快說是誰?!」
「明華公主趙婉。」對不起了婉兒,誰讓你姓趙,我在心里默默說了聲抱歉。
13
沈首輔眉頭一擰,大掌一拍桌面:「公主怎麼能當皇帝?!這豈不是大逆不道?!」
「沈涯你又在發什麼癲?!女兒才剛回來你就沖她發火?」娘聽到動靜沖了進來。
我心說你個首輔大人和女兒在家里討論改朝換代已經夠大逆不道了,面上委屈地拽住了母親的袖子:
「首輔大人瞧不起女子……」
「你個臭丫頭斷章取義顛倒黑白!」父親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
娘柳眉一豎,父親瞬間像個鵪鶉一樣:
「我說的是,皇帝那個位子,公主不合適。」
我挽著娘親的胳膊坐下:
「今上當初即位時,是中宮嫡子,再合適不過,可是父親推行的那些改革有一條落實下來了嗎?邊關屢屢被犯,送走了多少公主……」
我看著娘眼中閃過的晦澀神情,露出掌心的虎符。
「娘親,公主托我問問您,愿不愿意前往雁門,請羽家軍收復登川八城?」
娘親接過虎符,目光飄向西北:
「父親他等了大半輩子的圣旨和虎符……」
我握著娘的手笑道:「如今您和舅舅等到了,不是嗎?舅舅一定可以將那些雜碎趕出登川!」
「家祭無忘告乃翁。」娘贊許地摸了摸我的頭,臉上露出的笑容是我從未見過的。
「你,你真要去?」父親慌了神要去拽娘的袖子,「你不能一個人去!為夫陪你一起去!」
娘輕而易舉地掙脫:「沈涯你忘了當年你狀元游街被我一槍挑下馬的事了?給我留在京城好好照顧女兒,阿梧少了一根汗毛下半輩子你就一個人過吧!」
沈首輔老臉一紅,我忍著笑意繼續火上澆油,
「爹您放心,要是公主敗了,女兒就改姓羽,就算什麼斬首什麼滅族,絕不會連累您和沈家,反正家里還有哥哥傳宗接代……」
「你個臭丫頭,你一開始打的就是哄你娘的主意吧!」他瞪了我一眼,「你從哪里知道你外祖家的事?」
遞了一杯熱茶給父親我才開口道:「我翻了您的書房翻到了您和舅舅的信。」
「什麼時候?你舅舅那些信我不是早就燒了?」他皺眉。
「額,八歲的時候翻的。」我有點心虛,隨即又理直氣壯起來,「那時候您騙我說娘愛您愛得要死,甚至為了嫁給您和外祖父決裂,我不信,就去翻了書房。」
沈首輔神色悻悻:「為父會抽時間拜見一下明華公主,這位殿下如今在民間風評確實不錯,但我還是會以皇儲的規格去要求她,絕不會因為是女子便放松半點。」
我難得正色,起身向父親行了個大禮:「如此,阿梧代婉兒謝過首輔大人。」
沈首輔一臉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哼了一聲將我趕了出去。
14
我將身邊的人手分留了一半保護父親,另一半護著母親前往雁門,只給趙婉遞了消息便安心在府里休養生息,不曾再給她提供任何建議了。
趙婉沒有等父親前去拜訪,而是主動登了沈家的門。
我在院子里曬太陽曬到昏昏欲睡時,父親書房的門終于打開了,趙婉滿頭大汗一臉幽怨地走了出來。
我越過趙婉看向她身后的父親,沈首輔精神奕奕看起來還能為朝廷賣命五十年,我放心了。
「殿下好狠的心。」趙婉不知何時坐在我旁邊,幽幽開口。
我挑眉:「你從前不是最愛升官?整天要和肖禾爭個高下。」
她嘆了口氣:「我怕我做不好,而且以前天塌下來有殿下頂著。」
「我不是讓玉修去幫你了嗎?」我失笑,「以后天塌下來就是你替我們頂著了。」
趙婉一臉一言難盡:「我現在看到玉修腿就發軟,宮里養的狗都挨過他的罵。」
我本來有些不信,忽然想起前世攝政王府的下人們似乎也都很怕他。
眼見到了趙婉回宮的時辰,我將她送到門外,替她理了理鬢角。
「不要妄自菲薄,做個好皇帝。」
「好,殿下。」
「還叫我殿下?」
「阿梧。」她的笑容終于輕松了些。
我目送著她單薄的脊背逐漸挺直,走進回宮的轎攆。
……
下午玉修使人遞了信說是已經出宮,我便熟門熟路到了茶樓。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她了。」玉修替我斟了杯茶方開口道。
「婉兒既然得了你的認可,我也可以放心了。」
「阿梧莫要再拿我取笑。」他臉上一縷薄紅蔓延到耳根,「公主殿下說明天送您一份大禮。」
明日便是引仙臺開工之日,我有些了然地點頭。
15
次日一早我和玉修便坐在臨水的高樓上,此時天色昏沉看起來像要下雨。
引仙臺建在護國寺不遠處,那里空曠平坦,只一座高臺入云。
我看著趙婉攙扶老皇帝一步步登上高臺,看著父親和一干重臣都滿臉陰沉地跟在后面,也看到了人群里穿著青色道袍的風景棠。
「阿梧在傷心嗎?」
「嗯?」
「阿梧不要為旁人傷心。」
我正要調戲他一句「你怎麼這麼霸道,我是只能為你傷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