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雪漲紅著臉,對著陛下和皇后都要哭了,「父皇母妃!女兒還云英未嫁呢!真是!有辱斯文!」
陛下臉色幾經變換,皇后則是已經冷了下去。
在場的不少姑娘都不自在地垂下了頭,李凝月始料未及,怔愣地站在席間,結巴著找補:「我,我再做別的詩!」
陛下沒說話,皇后冷冷道:「你先坐下吧。」
這話就是讓她下場了。
李凝月怎麼會甘心。
我在她開口之前起身,對皇后陛下拜了拜,「李姑娘足不出戶,又未婚配,怎會懂秦樓楚館那種地方的歌伎,這詩恐是找人代筆,娘娘和陛下寬厚仁慈,念在她是初犯,便饒過她吧。」
李凝月怒火滔天地看著我,呼吸都氣得不穩當了。
她若是順著我的話承認了,那麼就是承認了自己代筆。
那樣,眾人自然會念想,她火遍大江南北的《釵頭鳳》也是找人代筆了。
可若是她不順著我的話,不承認自己是代筆,她又拿什麼來解釋自己一個在長安足不出戶的高門嫡女,怎麼能做出這種懷念揚州歌伎的詩呢。
我為她鋪好了兩條路,無論是哪一條,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她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了,她已經入了我的甕了。
這是一場我為她精心為她制作的死局。
我倒要看看她該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
9
空氣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凝月身上,她潔白的額頭上漸漸浮起汗意。
如芒刺背的滋味想必很難受。
她閉上眼,深呼吸站出來跪下,「臣女罪該萬死,后面那首詩的確是找人代筆了,可是前面那首確實是臣女自己做的,求陛下娘娘明察。
」
能看出來她也很茫然,為什麼上輩子受盡稱贊的兩首詩,這輩子念出來,確實完全不同的結果。
浮雪收到我的暗示,朗聲道:「父皇母后,她都這樣說了,那就給她個機會證明自己吧,當初她做下《釵頭鳳》這首震撼天下有情人的詞,父皇是在大殿上夸獎過她的,若是今日不給她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只怕今日之事傳了出去,百姓會質疑父皇看人的目光。」
此話一出,若是李凝月做不出好詩來,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欺君,那可是殺頭的死罪。
李凝月膝蓋一軟,顫顫巍巍地跪伏在地上,汗水蔓延。
「三公主說的有道理,陛下還是給李凝月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吧。」皇后察言觀色,看出陛下心情煩躁,自己主動給下臺階。
「嗯。」
浮雪一向嬌蠻,眾人都是知道她熱情似火的本性,是以在浮雪站出來說出「那李家姐姐就以風花雪月四個字作詩吧。」也無人反駁什麼。
陛下和皇后看浮雪的目光帶著贊賞。
風花雪月四意向是進書塾夫子教作詩的第一課,是最簡單不過的意象,便是三歲孩童也能創作上兩句。
眾人心知肚明浮雪這樣是在給李凝月臺階下,也是在給陛下保全面子,避免民間流傳出陛下識人不清的閑言碎語來。
這分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了,李凝月卻好像是喪失了說話的能力一樣,嘴唇發白顫抖,卻怎麼也吐不出一句話來。
「風……總有人間一兩風……雪,雪……」
我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跪在中間的李凝月,端起宮內新釀的酒,慢慢地品嘗。
也不知為何,今日的酒,格外香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都喝完三杯果酒了,李凝月還在那里雪雪雪地結巴,都快哭出來了。
陛下忍無可忍,抓起桌子上的杯盞,恨恨地摔在了李凝月的頭上,李凝月額頭被砸出血,立馬倒地暈了。
這個時候裝暈是最好的辦法,她倒是還沒蠢死。
陛下氣得罵都懶得罵!甩袖憤怒地離開了!
皇后娘娘怒道:「好好的一個上巳節,讓這個騙子這樣毀了!什麼第一才女!簡直就是一個笑話!李凝月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將本宮和陛下一起欺瞞!來人,將她打入刑部大牢!沒有本宮和陛下的手諭不準放她離開!」
10
出宮后,浮雪高興得不行,一直嘰嘰喳喳地和我講話:「這回她總活不了了吧!」
我無奈地摁住她,「她好歹是尚書嫡女,哪里就那麼容易要判死了,陛下是明君,到底是還要顧著老臣的面子的,不好太寒了臣下的心。」
浮雪不高興地哼哼,「都這樣了還不能讓她死呢。」
說完她就又高興起來,「你怎麼那麼聰明,教我的話居然都派上用場了,真是難以想象,她連包涵風花雪月四個字的詩都做不出來。」
「你怎麼那麼討厭她?」我疑惑道,這一輩子李凝月不會有機會在謝禮和浮雪之間從中作梗,按理說,浮雪不該對她有這麼大的恨意的。
「誰讓她搶走你第一才女的名頭的,我是個壞公主,我才不要聽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誰要是敢搶你的東西,我就算是拼了命,也得給她咬下兩塊肉來!」
她齜牙咧嘴的模樣真是可愛至極。
我眼眶刺疼地看著她,喉嚨有些發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