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血淋淋的恨:
「別來無恙啊,我的好師父。」
我目不轉睛地描繪他的輪廓,他變了許多,蒼白流暢的下顎線有些鋒利,眼神也不似兒時那般清澈透亮。
像深不見底的旋渦。
我淡淡地開口:「我早已不是你的師父。」
話音未落,我下顎一陣疼痛。
不用想都知道勢必留下印子。
他的手下見風使舵慣了。
在一旁嗅到了我與陳渡寒之間的氣氛不正常,連忙點頭哈腰地道:「魔君今非昔比,自然是什麼人都不用看在眼里的,若是要折辱仇人小的這倒是有些法子。」
陳渡寒沒看他,而是死死地盯著我。半晌開口道:「說。」
那人見狀,忙不迭道:「若是男子,碎其筋骨毀其修為再千刀萬剮一殺了之,若是女子……」他瞇起眼睛笑了聲:「那便廢其修為,再強迫其與之歡好……膩了殺了便是。」
我瞳孔顫了顫,不可置信地瞪向那人。
陳渡寒一言不發。
那人還沒完,他瞧著陳渡寒面色不虞,諂媚地搓了搓手:「您要是不想臟這個手……屬下倒能為您分憂……」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
我嫌惡地掙脫陳渡寒的手,扭過頭不置一詞。
陳渡寒陰沉沉的聲音響起:「好啊……為我分憂……那你為我去死可好?」
「陛——」
話音戛然而止。
我感到幾滴溫熱濺到了臉上,伴隨著一股腥味,
意識到是血,我輕微地瑟縮了下。
一只手輕柔地替我擦去臉上的血跡,悶悶的笑聲從我頭頂傳來:「師父,聽到了嗎?」
陳渡寒俯下身,湊近我的頸窩,聲音好聽得令人沉醉,吐出來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栗:「我這里,伺候您的法子還多著吶。
「你說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
「我就偏不。
「我們來•日•方•長。」
他看起來擁我入懷耳鬢廝磨曖昧至極。
我卻感覺同一條蛇游過皮膚,留下濕冷黏膩的痕跡。
和我一同的幾位自詡貌美的女仙看見我與他狀若親密,以為這是位多情溫和的主兒。
于是斗膽扯住他的衣擺,泫然地嬌聲道:「魔君陛下……奴身無長物,唯有這一副皮囊,若能令陛下心悅……愿陛下垂憐!」
可惜這位年紀不大的姑娘看錯了人。
這并不是風流倜儻的多情郎,而是戮了整個神界的瘋子。
只見陳渡寒緩緩露出個艷麗的笑,輕輕歪過頭,像個風流意氣的少年郎,對那位女仙開口道:「你這副皮囊確實不錯……不如做盞美人燈掛在我廊下。」
那女仙頓時面若金紙。
不等她開口求情,一旁候著的侍從一刀挑了她的舌頭,捂著她的嘴拖了下去,連血都沒漏出來一滴。
陳渡寒起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笑吟吟地開口:「來人,這位美人吾甚心悅,今夜便由她來侍寢吧。」
我無力地閉上眼,不想再去看他,任由兩個侍女將我架起來帶下去。
8
我被幾位侍女帶到一處巨大的浴池處,池子里的水還泛著裊裊白霧,她們動作稱不上溫和地把我推進去,全身上下揉搓了不知多少遍。
我沒吭聲,算算日子,自從我被當成俘虜帶到魔界到現在一直沒有洗漱過,就算是天仙也該萎靡了。
難為陳渡寒還能湊近跟我說話。
洗刷干凈后,她們服侍我換上一身輕薄的衣裳,紅色的云繭絲層層疊疊,腰間綴著一圈小巧的鈴鐺,走動起來叮叮當當。
而我卻僵成了一塊棺材板。
紅色太艷麗,作為霜降神使時,我素來愛穿白色,對裝扮也從未有過多講究,但這種輕佻的衣裙我向來是避之不及。
梳妝后,我便被帶到了一間暖閣,那兩位侍女關上門后就不知所蹤。
我赤著腳,僵硬地立在柔軟的地毯上,像是踩在云端。
抬頭打量四周,魔界奢靡成風,處處都是享樂的派頭, 穿堂高高的梁柱上,掛著巨大的琉璃珊瑚燈,打磨精致的琉璃映襯著色彩斑斕的珊瑚,襯得整個暖閣一片絢麗艷光,絢麗奪目令人屏息。
黑檀木桌案上擺放著一個錯金博山鳳紋香爐,香爐里薰香裊裊上升彌漫散開,長案的左邊供著尺高的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右邊供著個汝窯天青釉面的花觚。
我拖著丁零當啷的腳鐐走到桌子旁坐下,那侍女許是怕我跑了,沒有卸下我的腳鐐,這東西上刻著禁咒能禁錮神力,讓我同一個凡人無異。
冰冷的生鐵磨破了我腳踝,傷疤結痂了又磨破,破了再結痂,反反復復,早就沒了知覺,血呼啦擦地黏在鐵上。
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擔心。
我早就發覺,我的神力在逐漸流失。
神界已殞,失去凡人信仰的我們,死亡只是時間的問題。
我指尖在黑檀木桌上點了點。
我不畏死亡。
但我放心不下渡寒。
我想知道他當年在無間道經歷了什麼。
今日所見,更是讓我想要弄個明白。
思索間,背后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陳渡寒一襲玄衣裹挾著寒風走進來,魔界氣候惡劣,突如其來的風雪都是常有的事。
我坐在凳子上抬頭和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