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顧盼生輝的妙齡少女——
形狀姣好的桃花眼好似墨暈染開的湖面,泛著粼粼波光,眼角微微上揚,勾出嬌俏的弧度。
蜜合色大朵簇錦團花芍藥紋錦長裙,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讓她的美越發的明媚敞亮。
反觀我還穿著昨日那身艷俗的紅裙,還是晨起是隨便套上的,脆弱的布料經不起陳渡寒撕扯,有些地方早就開了岔,露出些窮酸的線頭。
臉上更是不著粉黛,素面朝天。
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
那女子掃了眼我襤褸的衣服,眼神里流露出一種了然的嘲諷還有一味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對,嫉妒。
我不動聲色地疑惑。
她見我沒有任何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頓腳步。
她身邊的兩個侍女心領神會。
拎著阿喬就要往地上按,另一個人則試圖來拽我。
雖然我如今不比當年在神界那般,但也不至于能隨意讓人拿捏。
我咬咬牙運轉干涸的經脈,手腕反轉輕巧捏住那人要穴,一股霜寒之息直直灌了進去——
那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哆嗦著身子蜷作一團。
我起身從另一個侍女手里搶回阿喬,她瑟縮了一下還是松了手。
目睹這一切的那位華服女子,白著張臉向后躲去。
我開口:「請問閣下為何擅闖我房間。」
她慌亂地整了整儀容,對我擠出個溫溫柔柔的笑來:「我聽聞陛下帶回來一位美人,一時好奇才會來見見,不曾想竟驚擾到了妹妹。」
我走到一旁的檀木凳子上坐下,拿著桌子上放冷的涼茶喝了兩口,毫不客氣道:「算年齡,我比你恐怕要大百歲有余,稱我妹妹,你也不怕折了壽。
」
一旁的阿喬倒是嚇得臉色蒼白,趕忙給我寫下:「她就是深得陛下寵愛的那位顧小姐,顧盼。」
我了然。
然而阿喬的下一句話令我如墜冰窟:
「雖然沒人說,但是大家都默認她是陛下的王后。」
我晃了晃神,緊緊地攥住桌沿,指節用力得發白。
那我?昨天的行為算什麼?和有婦之夫有染的侍妾?
我怒不可遏,陳渡寒他明明已有后位,卻纏著我不放。
他是想讓我親自體驗一下從高不可攀的神明落到低賤的滕妾。
真是好一番羞辱。
我深吸一口氣,驀然疲憊地笑了一聲。
陳渡寒如今這模樣實在不值得我再去掛念。
昨晚他的行為讓我著實不想再見到他。
我想走了。
門口的顧盼仍然維持著她那副笑吟吟的模樣。
只是手中的帕子快被絞爛了。
我看得倒胃口。
索性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轉念開始琢磨我該如何離開這里。
正當我思索時。
門口的顧盼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我跟前。
我不解地瞧著她。
只見她猝然換上一臉的泫然欲泣,眼眸晶瑩清冽,張嘴就來:
「我無意冒犯姐姐,只求姐姐饒了我這侍女!」
那躺在地上的侍女配合得天衣無縫,嘴里的叫聲一聲大過一聲。
「怎麼回事?」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陳渡寒進來了。
我突然明白這位顧小姐為什麼這副作態。
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如今竟也要卷入后院拈酸吃醋的角斗中。
陳渡寒,你好得很。
我一言不發地起身,不想看見他那張臉。
誰知他像是看不見趴在我腳下那人似的。
大步流星地沖過來,拉住我的手就要往懷里拽。
我用力甩開,面色不善地瞪著他,諷刺道:「趕緊去哄你的人,沒事少來招惹我。」
他這才分了點眼神給地上趴著的顧盼。
眼神淬了冰似的:「滾。」
顧盼晶瑩剔透的眼淚珠子還是將落未落,楚楚可憐,就被他一嗓子喊落了。
好一出梨花一枝春帶雨。
這次是真的哭。
她抽抽噎噎地奪門而出。
阿喬也趁亂溜了出去,徒留我跟陳渡寒僵持不下。
陳渡寒把我環到他臂間,湊近我的頸窩吸了一口氣。
酥酥癢癢的氣流讓我忍不住偏了偏脖子,卻更像是親自把弱點暴露到他手上。
他好心情地抱著我在桌旁坐下,一只手體貼地替我揉捏酸疼的腰,附到我耳邊沉沉地笑道:「怎麼?她惹到你了?
「你要是不喜歡,我明天就把她殺了,可好?」
他低聲地哄。
我懶得理他,目光轉向別處。
他跟著我挪到桌子上,看到了阿喬寫的字。
我慌亂地伸手想擋,他更快。
一把捉住我的手,搶走了那張宣紙。
看得笑出了聲。
旋即將我緊緊地扣在懷里,聲音低沉好聽:「師父,你若是想知道便來問我,我對你知無不言。」
我沉默片刻冷冷地開口:「別叫我師父,我沒你這個徒弟。」
他環著我的手僵了一下。
但他很快恢復到了若無其事的語氣:
「也好,叫師父太過生分。」
他語氣一轉,甜膩膩的在我耳畔輕聲道:「阿皎?皎皎?
「還是你更喜歡……
「夫人——嗯?」
「你……」
我登時被他惡心得頭腦發昏,一時急火攻心,加上剛剛強行運轉神力震傷了心脈,猝不及防一口腥甜從喉間涌上來。
我嗆得不住咳嗽,殷紅的血甚至濺到了他胸口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