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樹干站起來,踉蹌地向深林里跑去。
但是身后追兵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
我體力不支,別無選擇地縮到灌木叢中,借著地上的枯枝和雜亂無章的野草做遮掩。
雨勢也為我創造了庇護。
但他們很快就來到了這里。
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剛這里有人,給我在附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來。」
是陳渡寒。
他的聲音還有些顫,但語氣中的戾氣幾乎要溢出來。
「是!」
侍衛紛紛應下,散向四面八方。
我不知道陳渡寒走了沒有。
空氣中只剩下綿延不絕的雨聲。
突然胸口沒壓下去多久的血氣又有反噬的征兆,我死命地捂著嘴,低低地咳了聲。
然而就是這一聲,有一個腳步聲猝然靠近我的藏身之所,電光火石間,我篤定這人就是陳渡寒。
二話不說撐起膝蓋,想要起身逃跑,然而我沒想到我身后就是一個幾乎垂直的斜坡。
我重心不穩地倒了下去,一路滾到坡下,后背重重地撞到了一棵巨大的樹干。
幾乎是在下一秒,我哇的一聲嗆出壓在喉間的那口血。
隨后失去了意識。
13
我是被凍醒的。
寒冷順著皮膚鉆進骨頭縫隙,我哆哆嗦嗦地攏緊衣服,卻聽見一陣丁零當啷的聲音。
像是鐵鏈與石板的摩擦。
我這才發現我的手腕腳踝全被沉重的鎖鏈嚴絲合縫地銬著,鎖鏈由玄鐵打造,堅硬無比,任何動作都會帶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抬頭望向四周,我似乎被鎖在一個巨大的宮殿深處。
正前方有一條長長的夾道,一排排四方青石燈柱,清香的松油彌漫在空氣中,暈黃的松油光映照得這里如同白晝,燈火稀疏,卻有些許綺麗闌珊。
「醒了。」
一道聲音從我背后乍響。
我轉頭看過去,只見一道人影靜靜地立在燈火之下的黑暗里。
如豆燈火勾勒出他流暢漂亮的下顎線。
半張臉映在光亮中,橘紅色的火苗跳躍在他的眼瞳里。
卻沒有讓那雙綠得發沉的瞳孔染上半點暖意。
他抬腳緩緩向我走來。
我有所預感陳渡寒這會兒的情緒不對,我只能盡力地把自己向后縮,但鎖鏈長度有限,沒縮幾下就繃得筆直。
我無處可藏,就這樣暴露在陳渡寒面前。
他走到我面前,半跪下,攥著我的小腿向他一拉——
我不受控制地向他滑去。
他再次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甜蜜誘人:「師父,為什麼又把我丟下呢?」
我掙扎起來,鐵鏈嘩嘩作響,很快就將腕間的皮肉磨得通紅,但他僅僅一只手就摁住了我的一雙手腕。
他的聲音溫柔得能滴下蜜糖:「只有我把你折斷了,掰碎了,你才能乖乖留在我身邊嗎?」
他松開我的手腕,讓我跨坐在他的腿上,這個姿勢曖昧至極,但當他的手按住我尾椎那塊骨頭,親昵地撫摸時。
我的瞳孔放大了,我突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麼!
——陳渡寒他想要毀了我的神體。
我更加不要命地掙扎起來,手腕腳踝洇出殷紅,他將我雙手折到背后。
我真的怕了,試圖阻止他:「……陳渡寒……我錯了……我已經沒有神力了……我真的不會走了……我求你……別……呃——!」
我生生將即將脫口而出的慘叫攔在齒間,尾音都帶著嘶啞。
抖如篩糠。
陳渡寒捂住我的嘴,甜絲絲的聲音像個討糖吃的孩童:
「師父,留著點力氣一會叫吧。」
疼。
太疼了。
揉碎又強行聚到一起的疼。
陳渡寒的手指按著我的尾椎,那里是神骨的位置。
每一位神明都有,那是受凡間信仰溫養出來的一塊骨頭。
也是神體區別于凡體的地方。
他將魔氣硬生生推進神骨,對我而言無疑是一場凌遲似的酷刑。
我的齒縫有絲絲血滲了出來。
陳渡寒見到,臉色頓時陰沉如水。
他松開我的手,毫不留情地掰開我的下顎,將虎口抵在我的齒間。
我一言不發地仰起頭,臉色白得像是象牙石雕,冷汗混著嘴角來不及吞咽的口水一同流進衣領。
渾身的重量全靠掛在他臂彎才得以維持。
陳渡寒抱著我輕聲地哄,聲音低啞溫柔,動作卻是絲毫不見手軟。
我甚至不知道這場漫長的酷刑過了多久才結束。
我再次神志不清地昏了過去。
14
朦朧之間有人扶我起來,將苦澀的湯汁喂進我嘴里。
我順從地吞咽。
那人細膩地給我拭了嘴角,理了理我汗濕的鬢發,我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黑暗。
反復如此幾次。
我不曾清醒過。
這里不見天日,恍惚中我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只記得自己睡了很久。
14
再醒來時,我拼著一口氣狠狠地將自己咬出血。
眼前朦朧的景象總算是清晰了些。
只見阿喬端著一碗棕黑色的藥汁,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怯怯地看著我。
見我掙扎著想起來,她連忙放下手里的藥碗,將我扶起來。
我搖搖晃晃地撐著身子,氣若游絲地問她:「我睡了多久?」
阿喬猶猶豫豫的給我比了個三。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