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會把地址給你,你先抽空回來一趟,大家見個面。」
「媽,退租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給我說一聲,讓我回去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
「你有什麼東西要收拾?你自己的東西你為什麼不收拾好?」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姐夫已經給你一套房了,真有什麼好東西你早就清到那邊去了,你以為你一聲不吭,就能瞞得住你媽?」
「回來提前給我打電話,我去門口接你,這個小區安保很嚴不是誰都能隨便進的。」
她說完就掛了電話,而我瘋了一樣跑回之前那個小房子。
我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小男孩,他的媽媽很快追了過來,「寧寧,媽媽怎麼跟你說的?不能給陌生人開門呢?」
那個姐姐把孩子推進去,然后看著我,「你找誰啊?」
「不好意思,我是這房子以前的租戶,我想知道,你們搬進來的時候,里面東西呢?」
「我們搬來的時候,只有基本的家具,房東說都是前租客不要了的,沒有什麼私人物品,要不你去問問房東?」
「好,謝謝。」
我去找了房東,她告訴我,「我給你媽媽打電話了呀,她說什麼都不要了,就連煎餅車都叫我隨便處理。」
人生第一次知道,原來莫女士那麼大方。
我一個人在街上走,努力回想,我到底想找什麼。
從六歲到十八歲,我在那里住了近十二年。
我有一個鐵盒,里面放著我所有的榮譽,我那些沒地方貼的獎狀,我的滿分作文,我同學送我的小禮物。
我畢業的留言冊,我初中、高中班級同學的大合照。
我所有真實度過的時光,我存在過的記憶和證明。
全都沒有了,連灰都沒有剩下。
我的人生痕跡,只剩下現在,和厲唯霆給我的那套房里,三年替身模仿蕭雨菲的道具。
厲唯霆是很愛蕭雨菲的,簡直偏執到發瘋,我只是一只金絲雀,能見到他的只有那套房子里。
我沒有在他的人生里留下任何一點痕跡可以叫蕭雨菲看見的。
他離開了那套房,就是為蕭雨菲守身如玉三年多的干干凈凈癡情人了。
滴水不漏。
我突然連哭都不知道該怎麼哭。
沉入湖底的時候,我覺得就這樣挺好的,我就和我曾活過的證明一樣,再也不存在了。
人間再精彩,我也不想來了。
可我被人撈起來了。
醫院里,程誠出現在了我面前。
「不好意思,上次來醫院,給你的緊急聯系人填了我自己。」
我不敢看他,「該是我不好意思才對,麻煩你了。」
程誠搖頭,「沒有,不麻煩,你怎麼會掉湖里去了呢?」
「不小心,被太陽曬得頭暈。」
程誠看著我帶著淡淡的微笑,「下次要小心一點啊。」
出院時,他送了我一把遮陽傘,「以后出門記得帶啊,別再曬暈了。」
我看這他遞過來的這把傘,心里生出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
終于,這個世界上又有獨屬于我莫雨漓的東西了。
……
我媽給我打了好多次電話,甚至氣得罵我,「莫雨漓你能不作死嗎?你擺臉給誰看,是不是要所有人來請你才回來啊?」
回?好,那我就回吧。
我沒有提前給莫女士打電話,我就光明正大的走進了那個富麗堂皇保安成群的高檔小區。
他們還給我打招呼,「蕭小姐早啊!」
呵呵。
我站在莫女士告訴我的那棟別墅前,按了門鈴。
是蕭雨菲來給我開門,她驚呆了。
「我的天啊,這是什麼惡作劇嗎?你是誰?怎麼可以模仿的這麼像?簡直跟我一模一樣啊!」
我坐在蕭家豪華寬敞的客廳里,經過半個小時,才叫蕭雨菲相信,我不是模仿她的惡作劇,我真的長這樣。
我想象過很久和我姐見面的場景,我告訴自己,我一定要底氣十足的對她說一句,「你很好,我也不差。」
可是她只是滿臉困惑又無辜的問我,「你是誰?怎麼跟我那麼像?」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我覺得像是被凌遲。
過去歲月里的每一年每一天,她都無時不刻的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先是我媽,永遠只會通過我的臉想念她,永遠在我面前細數她有多好,她有多優秀。
然后是厲唯霆,罵我,打我,把我拉回家差點帶我去整容,最后,叫我在他面前做了蕭雨菲三年替身。
終于她回來了,我媽也不理我,不在我面前念了,我自由了,我只是我莫雨漓可以過自己的生活了。
又是她,她的男朋友一句話,叫我被整個會展中心趕出門外,失去了所有工作的機會。
叫我每一次想要去找工作,都會先想一想,這份工作是不是也配不上這張臉,是不是有可能碰到那些人?
我就像是一只臭蟲,一只老鼠,盡量避開那些光鮮亮麗的場合,只有在他們永遠看不見的下水道里,才有喘息的機會。
才能避免自己因為這張臉再被針對。
她在我生命中的每分每秒每一個角落。
可是她不認識我。
我從來不在她的生命里,甚至不在她的記憶里。
她問我是誰……
她問,「雙胞胎?那你是我姐姐嗎?」
是啊,我看起來比她成熟多了,不管誰看見,都會覺得我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