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十七歲生日那天,警察忽然找到我家里,說我是被爸媽買回家的。
我的親生父母是有錢人,很有錢很有錢的那種。
我剛給爸媽做完飯,端上桌爸爸就在那里罵:「彭樂,你一天到晚就會做這幾個菜,你學習有什麼用,多費點心在家伺候你爹媽吧!」
我習以為常地自己盛了飯,夾了一筷子番茄炒蛋送進嘴里。
按照慣例,媽媽又開始說:「當初要不是我和你爸把你從街邊撿回家,你早死了!還偏偏是個女娃,賠錢貨!」
我并不說話,這些難聽的話從小聽到大早就習慣了。況且今天我有事情求他們。
「媽,我想買本書,要三十塊。」
沒人回答,耳邊只有咀嚼吞咽的聲音。
我剛想再開口,就有筷子戳到我的額頭上。
「我和你說了多少次?沒錢供你上大學,你高中畢了業就打工賺錢、嫁人!你的嫁妝還要給你弟買房呢!」
「我和你爸四十度都在外頭干活,你倒好,還處處要錢!」
我深呼吸了一口,繼續扒飯。
再說只會換來更重的辱罵。
吃完飯,我洗完了盤子,還好每次都沒什麼剩菜,不然我還要從黑漆漆的樓梯走下去,走很遠的路去倒垃圾。
做完這些,我還要幫爸媽做從工廠帶回來的手工活。一個三分錢。
翻開作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
好在我速度一向快,基本能在十二點前睡覺。
我躺在一張有年份的木板床上,并不軟,只有一層薄薄的床墊,電風扇的聲響有些吵,隔壁傳來了爸媽此起彼伏的鼾聲。
昏暗中,我再次看向貼在墻上的A大字樣,它莊嚴又偉大,就像是一個美夢。
我一定要去那里,即便打工、貸款。
這也許是我唯一無法妥協的事。
2.
六點,我從家里出發,走到學校需要半小時。
今天六中辦成人禮,要求下午家長都來,學生還得各自準備一套正裝。
我和爸媽說了,他們只來了一句:「有空再說!」
今天過后的一個禮拜,就是我的生日,這是爸媽告訴我的,他們說撿到我的時候包袱里有個紙條,上面寫著我的生日。
我牢牢地記住了這個日子,自己會在晚上偷偷給自己煮一碗泡面,加個雞蛋。
到了教室坐定,我立刻拿出書晨讀起來。
這所高中雖然是重點,可是不乏一些家境優渥走后門進來的學生。
我的同桌李銳就是其中一個。
「農民工你來啦。」
自從他得知我爸媽是建筑工人,就總是陰惻惻地嘲諷我。
「我昨天好像看到你爸媽了誒,騎著輛破電動車,差點被我家司機撞了。」
他翻了翻我放在桌上的筆記:「今天下午成人禮,你那爸媽不會穿著工地上的衣服來吧?
我并不理睬,一如既往地讀著書。
這些我早就已經免疫了,小時候在希望小學,我看到那些從城里來的光鮮亮麗的小學生從大巴上下來。
有一個小女孩在遞給我新書包的時候,笑著說:「我們老師說了,你們這種鄉下窮苦孩子一輩子都翻不了身的,以后就是給我們打工的份。」
書包輕飄飄的,卻好像有千金重。
可我并不認命。
我寧愿把時間花在讀書上,也不愿花在自卑上。
所以我一直都是第一,上天給了我一個好頭腦,即便學習的時間都要從牙縫里擠,我還是甩第二名幾十分。
可是學校的助學金,從來沒有到過我的口袋里。爸媽會拿它去給在鄉下剛剛五歲的弟弟存著,他們天天說:「你記著,你這輩子要護著弟弟,什麼都要給他最好的。」
我知道,弟弟是親生的,我不是。
3.
班主任神采奕奕地進教室時,李銳已經和后桌兩個人聊得情緒高漲。
他們都是富裕家庭,都在說最近家里談成了什麼生意,最近又買了什麼好玩的昂貴物品。
還猜今天父母給自己準備了什麼禮物。
「同學們,今天我們幾個優秀校友要回學校演講答疑,大家上午第三四節課去報告廳。」班主任說話的時候,翡翠耳墜都微微甩動著。
「方清學長會來嗎?!」
底下爆發出一陣驚喜。
方清?
我在學校的告示欄見過他,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上了A大金融系。
那張照片照得非常好,讓我一眼就記住了他,十分俊朗的長相,很親切,甚至覺得,和我有些像。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方氏集團的繼承人,學校里幾棟樓都是方氏集團捐贈的。
班主任興奮地說:「當然會咯!今天下午成人儀式,方總和他太太也會出席呢!」
方氏集團的厲害程度不言而喻,是只有在熱搜新聞中才會看到的人物。大家都愣住了。
「我見過方總的司機,當初我爸有事求他請他吃過飯,高冷得很,我爸在他面前都跟孫子似的,要不是看他老板牛,我真想抽他。」
李銳興致勃勃地炫耀著,卻被人嘲笑說:「見個司機也把你興奮成這樣?」
李銳不屑道:「有人連方家的狗都見不到!」
報告廳光線明亮耀眼,我挨著幾個好朋友坐下,她們嘰嘰喳喳地聊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