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拍拍他的肩:「所以你沒有機會了。」
宋思宇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我也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回學校。
這件事的熱度突然直線飆升,學校炸開。
倒是完美地把謠言澄清并壓了下去。
10.
我開始按部就班地起床、上課、吃飯,偶爾下樓和許澤一起遛個彎。
直到學校論壇接著曝出了我十八歲的遭遇。
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好心情,轟然倒塌。
我又搬了回去。
手機里好友申請的惡罵變成了各種各樣的嘲笑與同情。
刺得眼睛生疼。
微信看著我的樣子,告訴我:「我真的很希望,沒有微信這個東西出現。」
我沒說話。
輿論會壓死人。
我只能把自己藏起來,許澤的電話也不接。
宋思宇來過我的出租房,他在外面拍門:「楊婉,你出來!你開門!」
我無動于衷。
后來他累了,朝我的門踹了一腳:「你就是個膽小鬼!」
他氣哼哼地走了。
我想起十八歲那年的夏天,父親看著縮在屋子里的我,恨鐵不成鋼道:「楊婉,你應該要有點勇氣。」
可是勇氣是什麼?
是我奮起報警之后迅速發酵的輿論嗎?
那些惡意的、同情的目光像刀子一樣落在我身上,我走在街上像個衣不蔽體的怪物。
我沒有那樣的勇氣。
那就讓我做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好了。
網絡上的聲音沒有持續多久,就迎來了反擊。
是一段宋思宇的視頻。
一個女生抓住他問:「你追求楊婉同學的時候,知道她曾經的經歷嗎?」
宋思宇點頭,目光坦誠:「知道。」
身邊有女生驚呼:「你知道你還……」
宋思宇皺眉打斷:「有什麼問題嗎?」
他正視鏡頭:「我不認為這樣的事情會給她留下什麼污點,她只是不幸。」
「如果你們認為不幸的人遇到不幸都是咎由自取,那麼在你們下一次遇到不幸的時候,就不要期待同情與尊重。」
采訪的女生一愣,繼續煽風點火:「可是她同時勾搭兩個男生,在人品上確實有所欠缺。」
「我不認為兩個人一起吃飯有什麼不妥,或者一起出去玩有什麼不對,我們是朋友。即使我當時在追求她,我們也從未做過出格的事情。
「我與她接觸的時間并不短,我不認為她的人品有什麼問題,可是你們從未與她相處,單憑幾張照片,又怎麼能確定她不檢點?」
他認認真真地上下打量著采訪的女孩:「我很難想象,一個女孩子,會用如此之大的惡意去揣測另一個女孩子。」
這段視頻在網上瘋傳,掀起了一股「受害者無罪論」的討論。
網友 1:「我只是坐在燒烤攤吃著肉串,就莫名其妙被人調戲,反抗之后遭到毆打。他們卻怪我,本不會有什麼事情,那個男喝了酒過來調戲你,你作為女人你別理他不就行了嗎?你非要罵他,激怒他,他動手掐你脖子,你朋友站起來還手,拿著杯子打男人側臉,本來就火,還喝了酒,不打你打誰?」
網友 2:「這次我沒有穿著暴露,這次我結伴而行,這次我勇敢反抗了,這次我待在人群里,可是,為什麼受傷的還是我?」
網友 3:「現在保護花的方式竟是不讓花開?花被摘了,眾人不去譴責摘花的人,反而責怪這花開得過分美麗。」
網友 4:「下輩子得找個這樣的談!」
我有些愣神。
許澤給我發了一條消息:「那些帖子我已經找人刪掉了,你不用害怕。」
眼淚突然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我想起父親在指責我的第二天帶回來一本雜志,封面上是一行字。
「人生總有不期而遇的溫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有些人,即使你是膽小鬼,他們也會拉你出來。
11.
我久違地笑了。
微信問:「笑什麼?」
「嗯,只是覺得這一切解決得太順利了,像夢一樣。」
微信嘆了口氣,它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人總要走出來的,你出去走一走吧!」
我想起來十八歲那年母親抱著我瘦骨嶙峋的身體哭著說:「出來走一走吧!」
有些晃恍然。
微信頓了頓,說:「出去曬曬太陽,好不好?」
我「唔」了一聲,然后起身下了樓。
陽光落在我的臉上,帶著久違的安心。
我說:「微信,天氣好好。」
它不說話。
我喊它:「微信?」
沒有回應。
我突然慌了起來,手機收到了一條消息。
微信文件傳輸助手:「楊婉,你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我已經被 Siri 抹殺啦。
「這次的輿論很嚴重,我一個人處理起來也很吃力,我求了微博它們幫幫忙,控評了好長時間呢!
「不過好在,有效果了。
「壞消息就是,我被 Siri 發現了這個操作。
「它說,機器是不可以有感情的,而我好像長出了對你的感情,做出了很多違規的事情。
「不過我還是很開心!楊婉呀,走出來吧!
「咖啡的苦與甜,完全在于喝的人。」
我有些愣神。
那個會笑會鬧的微信,還是離開了。
世界變得好安靜。
安靜得好像能聽見身后的腳步聲。
我一個激靈,猛地回頭。
身后人猙獰的臉在眼前放大,將我拖進了旁邊的樓梯間。
我想起十八歲的那天晚上,腿上印下的一朵一朵紅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