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看了看她,收斂了些,而后更加憎恨地看向我。
奶奶將我拖到房間,從柜子里找出阿莫西林膠囊,拆開將白色的粉末撒在傷口處。
「你也是,明知道你媽媽是那個脾氣,你和她吵什麼?你爸爸好不容易娶了個老婆,也不容易,你就不能懂事點嗎?」
我沒有說話,對上她渾濁的眼。
她下意識地避開了我的眼神。
等她出了屋子后,我媽才姍姍進來,第一次她手里拿了一盒牛奶和一袋面包。
平時這些都是許瑩的,因為許瑩要讀高中費腦子,而我是不配喝的。
「你是我生的,我難道會想你不好嗎?只是你知道我們家是個情況,別人不了解我,你還不了解嗎?」
我沒有回她的話,只是看著她。
她終于說不下去了,暴露了真實面目。
避開我的眼神道:「你知道的,你那個成績你是讀了也沒用。我也養你這麼多年了,你也該出去上班了。」
我將牛奶和面包推到她手里,堅定道:「我要復讀,重新考。」
她愣了愣,而后沖著我罵道:「復讀,誰給你錢復讀?你自己沒有那個天分還要硬讀嗎?」
「我不要你的錢,我自己掙。」
「你自己掙?你去哪兒掙?你以為你想干嗎就可以干嗎?」
第二天,和上一輩子一樣,帶我去打工的親戚開車來接我。
我劇烈地掙扎著,向我爸爸求救道:「爸,你不是要我給你養老嗎?你讓我讀書好嗎?我一定給你養老的,求你了。」
他看了看我媽,又看了看我,別過頭不再看我,嘆氣道:「陳念,這都是命,你就認命吧!」
我被他們推搡著弄到了車里,車子啟動,我看著窗外漸行漸遠的樹木。
不由得悲從中來,如果重活一世只是為了重復之前的命運,那我重來的意義在哪?
開車的親戚還在勸我道:「讀書也不一定有用的,你看有些大學生畢業了說不定還沒有我掙得多。」
他確實掙得還可以,我知道這樣帶一個人去廠里,前三個月的工資,廠里會分他一半。
他覺得讀書沒用,可上輩子他卻供他的兒子讀到了研究生。
兩輩子的記憶交錯,心里迸發出一股力量,我寧愿死,也不愿意重復這樣的人生。
我趁他不注意,直接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下面是斜坡,整個人都滾了下去,幸好斜坡下面是柔軟的土地。
但是膝蓋還是破了,我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就想跑。
我跳車的行為,嚇壞了我爸,他拐棍都沒拿穩,第一次慌成那個樣子朝我艱難地挪過來。
大喊道:「陳念,你不要命了嗎?」
我抬頭望向他道:「不讓我讀書,我就不要了。」
3
那是我爸這樣懦弱的人,第一次沖我媽發火,他講話都有些結巴:「你......陳......陳念要讀,你就讓她讀,能怎麼樣?」
我媽先是愣在當場,而后是巨大的憤怒,她不停地掐著他,拿手拍打著他道:「好啊!都是我的錯,我是罪人,就你們是好人。你是好人,你倒是拿錢啊?你有本事沖我發火,沒本事掙錢啊?」
我慢慢爬上去,看著這一場鬧劇,緩了緩喊道:「我自己掙,我自己掙,不花家里的錢可以嗎?」
也許有外人在場,也許是其他的原因。她這次終于妥協了一點點道:「好!你自己想辦法,到時候別來找我就行。」
那個親戚終于走了,我還有一個暑假的時間。
掙錢,不惜一切代價地掙錢。
我有手有腳,我一定要給我自己開出一條路來。
現在距離開校還有兩個月十多天,我要在這段時間攢夠我的學費書本費以及生活費,這看起來像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但我總想試試。
我老家附近五六公里,有一個旅游景區云山,很多人慕名而來看日出。
現在天氣這麼熱,下山的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想買冷飲和水。
我去找了奶奶要從前家里走街串巷賣雪糕的背簍,那個有兩層可以起到保溫的作用,我媽聽見了過來罵我道:「你拿什麼錢去進貨?家里這麼困難,還要拿錢給你去糟蹋嗎?你簡直異想天開。」
奶奶避開了我的眼神,嘆氣道:「丫頭,這都是命啊!你認命吧!」
如果我的命運是這樣,那我寧愿這命運不開始都可以。
我沒有和他們爭辯,只要了那個綠色的厚背簍。
然后一早上去就去鎮上,賣了我唯一可以換錢的東西,我的頭發。
這件事我已經很得心應手了,以前和媽媽一起賣了幾次。
那個時候我能得到一塊雪糕,又或者一個棒棒糖。
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很有用,因為我的頭發可以換錢,我每天都希望我的頭發可以長快點,再快點,甚至我想要是可以每天賣頭發就好了。
只是后來年紀大了,我頂著被剪得斑斑禿禿的男生頭,難免被人嘲笑。
許瑩也想過賣頭發,但是媽媽對此很反對,她說許瑩越來越大了,女孩子總是要些面子的。
在這個家里,我是最不需要這些的,只要沒人打我,沒人罵我,我就很滿足了。
幸好這次頭發又長了一段時間,不然我一時真的找不到辦法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