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最里面的那片地方不知何時被改成了一個閣樓。
里面裝修極盡奢華,每個房間都有不同的名字。
正中央是一個拍賣大廳,只不過拍賣的不是物品,而是人。
人的器官。
每個月這里都會舉行兩場拍賣會。
來參會的人都戴著統一的面具。
他們冷漠地舉著號碼牌。
看著被吊在正中央的裸露的人體。
仿若那真的只是一個物件。
而我的工作便是負責篩選送來的人,哪些可以被送上拍賣臺。
這對于我來說,太殘忍了。
我親眼見到有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被拍下送去了房間,第二天滿身瘀紫地被抬了出來,扔進了攪拌石子的機器里。
對于那些拍賣的人來說,人無非也就是一次性的東西,用完了就扔了。
我痛恨這一切。
卻無力改變。
直到我碰上那個姑娘。
她戴著一副眼鏡。
表面上看著膽小怯懦,但眼睛里透出的光卻很堅毅。
「這是新來的一批貨,好好檢查。」紅姐看著我說。
我賠著笑點了點頭。
走到那姑娘身邊時,我順手摘下了她的眼鏡。
我從她眼中看到一絲慌亂。
「近視多少度?」
「700。」
她小聲回答。
「那不戴眼鏡,豈不是看不清楚東西了。」
她沒回答,我看了看那眼鏡,又放回到她鼻子上。
我知道,那副眼鏡不尋常。
「叫什麼名字?」
「俞靜。」
「俞靜,好名字,把她單獨看著,是個好價錢。」
9
肚子越來越大,我走路也越來越不方便。
一次不小心摔倒,臉碰到了火爐,兩邊臉被燙得起滿了水泡。
張家媳婦給我敷藥的時候眼里掛滿了淚水。
「忍著點,你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指甲陷入手心,我沒喊一聲疼。
那天以后,我出門就蒙上了面紗,只露出兩只眼睛。
「可惜了,那麼好看的臉。」
「怎麼?你還惦記上這小寡婦了。」
「少胡說,現在她可是紅姐的人。」
路上的村民對我指指點點。
我卻毫不在意。
自從我上次摔倒之后,紅姐說了好幾次不讓我再去工廠。
她倒也不是擔心我,只是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什麼閃失。
也是,免費得個兒子她怎麼能不寶貴。
「還有兩天就要拍賣了,還有幾樣東西我沒有挑出來。」
她眉頭皺著,我知道她不放心交給別人去做。ӯź
「紅姐,我會小心的,你要不放心,晚上就讓沈星陪著我去最后一次吧。」
她沒說話,算是默許了。
10
「去外面吸去,沒看白姐一直在咳嗽嗎?」沈星大聲地呵斥著屋里看守的人。
「你個臭娘們,叫喚什麼?老子愿意在哪吸就在哪吸。」他吐著煙圈,揮舞著拳頭。
我咳嗽得越來越厲害,幾乎要把肺咳出來。
沈星扶住我,「行啊,到時候紅姐問起來,你能擔這個責任就行。」
「哥,我們還是出去吧,紅姐很看重這娘們的。」他旁邊的人湊上去說道。
那人呸了一聲,罵罵咧咧地走了出去。
我停止了咳嗽,快速走到了俞靜面前。
「你是警察嗎?」
她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問,看著我,滿臉警惕。
沈星也滿臉震驚地看著我。
「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傷害你,不然前幾天你這個眼鏡就銷毀了。」
她死死地盯著我,良久才開了口:
「我不是警察,這里早就和警局勾結到一塊了。」
「那你為什麼要來冒險?」
「因為我姐,我和我姐都是記者,她當年收到舉報,決定來這探訪,卻從此失去了音信,半年前才被人從一個山崖底下發現,公安局給的結果是意外死亡,我找過他們很多次,卻被以妨礙公務為由被拘留了起來。
」
「所以你就故意被拐到這里?」沈星在旁邊說。
「對,我要找到證據,報道出來。」
「好了,時間不多了。」我看了眼門外,快速脫下自己的衣服,「來,你穿上我的衣服,沈星,等會你就以我要生了為理由讓他們找人開車送你們去診所。」
「你是要讓我扮成你?」
「對。」我把臉上的面紗摘下系在她的臉上,「現在冬天我特意穿的厚大衣,他們看不出來的。這是我從診所偷拿的麻醉劑,等會你們上車開出一小段距離后,就借口讓車停下,捂住開車的人的口鼻,然后開著車就往大路走,不要回頭知道嗎?」
「姐,那你呢?」沈星面上帶著擔憂。
「先不用管我,我懷著孕,他們暫時不會動我。」
「可是……」
「別可是了,快點的,不然咱們一個人都逃不了。」
我撥亂了自己的頭發,蓋住臉,穿上她的衣服,背對著門口。
「謝謝你。」
「謝謝姐。」
她倆跪在地上,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我扶住她倆,「萬事小心,一定不要再讓更多的姑娘受到傷害。」
三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沈星扶著她慢慢地移到門口處,大聲地叫嚷起來:
「你們快,快叫人開車來,白姐要生了。」
「快去啊,紅姐可是等著這孩子呢。」
「怎麼著啊,連個車我們都不能坐嗎?紅姐要問起來,你們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聲音漸漸遠去,門被鎖上,我聽見了汽車發動的聲音。
我也不確定她們能否逃出去。
但總要一試。
夜漸漸深了。
我仔細聽著外面的聲響。
直到后半夜,門被踢開,我被人從地上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