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年前的工廠改制,讓他們雙雙下崗了。
好在他們在村里都有田地,務農至今也尚能生存下去。
兩家的爭執,也在于農作物。
王旭陽與妻子有一個大棚,冬季種植蔬菜,這是他們一家三口賴以生存的農作物。
可以吃,可以賣些錢。
但李成卻打上了這片蔬菜的主意,他曾多次慫恿王旭陽把未完全成熟的蔬菜全賣掉,并借錢給他渡過難關。
王旭陽當然不同意了。
而就在五天前,一夜之間,這個大棚里的蔬菜全部被毒死了。
王旭陽當然認為是李成做的,于是兩人發生了爭執,并發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這也許就是王旭陽對李成下殺手的動機。
別以為這是小事。
沒有了這些蔬菜,又沒有謀生的一技之長,王旭陽一家可能真不好過,甚至過不去這個冬天。
這個動機是成立的。
因為王旭陽家沒有電話,我們馬上朝他家趕過去。
同時,跟交警聯合執法的同事也有了進展。
他們找到了那部疑似運送尸塊的面包車,它就停在李志明與王旭陽曾工作過的,那個國營食品廠后面。
它是廠里的車,王旭陽曾在廠里的檔案室任職,也許有機會搞到車鑰匙。
一切,看似馬上就會有眉目了。
我們卻不知道,查到這個食品廠時,一切才僅僅只是開始。
5
我們再次兵分兩路,我帶人前往王旭陽的家中,同事莫凡則帶人去食品廠調查。
那時已是傍晚時分了,細雪飄落,村里家家戶戶的炊煙都早已停歇。
警車進村時,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該村村長以為我們是去找他的,帶著人來迎接我們,因為他的兒子似乎也失蹤了。
在告知了我們的目的之后,他明顯有些失落,但仍為我們指明了王旭陽家的位置。
斑駁的土瓦房,殘舊的木質雙開門。
看得出來,王旭陽家里,很窮。
我們敲門多時,里面卻沒有任何回應,我們不得已只能破門而入。
然后大廳里發生的一切,卻讓我們始料未及。
安靜的廳里,沒有任何響聲。
他們一家三口正坐在墻角處,依偎在一起。
王旭陽一手緊緊抱著六歲的孩子,把他死死貼在自己胸口,仿佛不那麼做,孩子就會離開他了。
另一只手,則摟著他黑瘦的妻子,也是圈得死死的。
他們都死了。
可以明顯看得出來,孩子曾掙扎過,嘔吐過,那些污穢物還在王旭陽的身上。
但是到最后,他都緊緊抱著他,或許也曾好好安撫過他。
而他們兩夫妻臉上,則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甚至在王旭陽臉上,還帶著一絲安詳。
客廳的餐桌上,還擺著吃干凈的食物。
今天晚上,他們吃得很好。
至少,有肉。
我們在食物殘留上,檢測到了一種致命的有機磷農藥,樂果。
他們一家三口,大概率是自殺的。
后續調查也能證實,確實是王旭陽自己去買了好菜好肉,還買了樂果藥劑。
農雜店老板印象深刻,因為冬季來買這種農藥的人,太少了。
他就是沖著自殺而去的。
沒有留下只語片言。
只是簡簡單單地吃了個晚飯,就帶著家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沒有任何不能理解。
這不是我處理過的,第一樁舉家自殺的案件了。
農村還好,城里更多。
太多人,太多家庭活不下去了。
那時候的我,仍然覺得這只是一樁因為生活太苦,而活不下去的經典案例。
卻沒深究背后的具體原因。
甚至我以為李成的死,是一起獨立的謀殺案,其實也并不完全正確。
以至于,后續的發展統統偏離了我的預想。
6
處理好王旭陽一家的遺體,回到刑偵隊時已經是半夜了。
歇息片刻之后,天亮了。
我們所有負責這個案件的隊員一起開了個會,整合手中查到的情報。
莫凡先匯報了該國營食品加工廠的摸查情況。
因改制手續未齊,該廠已停工一年,只有一個名叫陳達雄的保安看門,幾乎等于沒有守衛。
但廠里仍配備有副電箱,機器還是能用的。
比如食品級的不銹鋼滾筒攪拌機。
莫凡他們在其中一臺攪拌機里,發現了未被完全清理的血跡,已采樣化驗。
若能與被害者匹配上,則可以確定碎尸現場了。
而那部面包車雖然屬于廠里,但保安卻表示他沒有車鑰匙,也不知道誰有鑰匙,更沒有在意是否有人開過它。
莫凡的猜測是,即使知道有人開過,這個保安也不會說的。
也就是說,這條線,還得繼續深查。
趙俊那邊的話,就比較簡單了。
陸麗麗確實失蹤了,但無法證實是被誰帶走的,也無法定位到下落。
她只有一個母親,名叫羅秀蓮,有腿疾,常住在村里,沒有太大的作案可能性。
李成的確欠下高利貸了,趙俊甚至找到了債主,是個有牌照的小額信貸機構。
明面上,他們的借貸關系屬于正規民間借貸。
協議合法,借據合法,當然暗地里的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