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爺爺聽他說了他的夢,半晌沒說話,他很是著急:「大叔,你倒是說話呀,我這個夢是好還是不好呀?」
我曾爺爺微微搖頭:「不大好啊!」
李主任面色微變:「此話怎講?」
我曾爺爺盯著他:「其實你已經心里有數了,只是來找我確認一下,對不對?」
李主任頹然垂下了頭:「是的,我覺得這一劫我是躲不過去了,這兩犬能言……不就是個獄字麼?」
我曾爺爺默默點了點頭。
兩天后李主任被隔離審查。
經過幾個月的調查,李主任以貪污受賄、利用職權猥褻婦女等罪名被判刑三年。
腚幫子臉也受了牽連,被撤職,淪為一介平民。
6.
說來也是奇怪,雖然蓋房子時一屋底都是蛇,但蓋完房子后一個蛇毛都沒再見過,可是自從這個家敗了以后,那些蛇也像村里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一樣,紛紛露頭了!
先是腚幫子臉的兒媳婦兒早起去廚房燒水,揭開鍋蓋就看到一條大花蛇盤在大鍋里……
小媳婦兒嚇得「嗷」的一聲連滾加爬地跑出來,魂都嚇掉了,好幾天都不敢進廚房。
小媳婦兒還沒緩過來勁兒,腚幫子臉又出事了。
那也是一個早晨,腚幫子臉早起上茅房,農村的茅房都在屋后頭,隨便搭一個小窩棚,腚幫子臉家的茅房還算是講究的,一個板板正正的小房子。
腚幫子臉正蹲著使勁,猛覺得小房子頂上掉下來一個東西,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脖子上瞬間一涼,定睛一看,一條大花蛇圍巾一樣纏上了自己的脖子……
腚幫子臉魂飛魄散,連褲子都沒提,慘叫著沖出了廁所,剛出廁所就嚇暈過去了,聞訊趕來的兒子硬著頭皮把她脖子上的大花蛇撕扯下來扔進了糞坑……
但腚幫子臉卻是被徹底嚇瘋了。
這事擱誰估計都頂不住,都說蛇有瘆人毛,我光看看蛇的圖片就嚇得一身雞皮疙瘩,你說這都纏脖子上了誰能不瘋啊!
腚幫子臉就跟當年的季家當家的一樣,像個游魂一樣白天黑夜在村子里游蕩,間或看見個樹枝布條井繩之類的就會嘶聲尖叫,滿村子瘋跑,幾個人都按不住的那種。
反正所有長條的東西都能引發她歇斯底里的瘋癲。
剛開始她兒子還找找她把她弄回家,后來也不管了,隨她去了。
而那些蛇自從把腚幫子臉嚇瘋了后又消失不見了。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除了腚幫子臉在村子里一邊瘋跑一邊哭哭笑笑,讓人不由得想起那些年她在村子里飛揚跋扈的吆喝。
蛇們再一次出現是腚幫子臉的大限那天。那天是她兒子先看見的,大夏天的,她兒子出來舀水洗臉,驀然看見窗戶底下一條大花蛇,奇怪的是,這條大花蛇不像別的蛇那樣趴著或者盤著,而是仰面朝天躺在那兒,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當時正是大中午,艷陽高照,這條蛇就像在悠閑地曬肚皮。
她兒子頭皮一炸,順手就把手里的盆兒扔了過去,也沒看到扔沒扔準,轉身就沖進雜物間操起一把鐵锨想去把蛇拍死,但就這一轉眼的工夫,那條大蛇不見了……
腚幫子臉的兒媳婦聽丈夫一說,又嚇破了膽,逼著丈夫屋里屋外找了無數遍,但那條大蛇就像地遁了一樣,無影無蹤……
正在小兩口翻天覆地地滿院子找蛇的時候,有個放豬的小孩氣喘吁吁地來報信:「快,可了不得了,你娘淹死在南溝里了!」
小兩口跌跌撞撞跑到南溝邊,只看一眼,她兒子便頭皮轟地一麻!
只見他的娘,仰面朝上,衣襟全開,白花花的肚皮袒露著,被水泡得白茫茫的,像極了剛才那條仰面朝天的蛇。
好巧不巧,那條溝就是當年淹死季家當家的那條溝,只是位置略有不同,同時不同的還有當年季家當家的淹死的時候,溝里的水是滿滿的,而腚幫子臉淹死的時候,溝里的水只是淺淺的一層,水才剛剛漫過她的臉龐,而她肚子又比較大,聳在那里的肚皮甚至露出了水面。
但,就這點水,就把她淹死了……
后來有老人說,那天她兒子見的那條蛇就是來索命的,它把肚皮給人看就是讓你數它的腳,而蛇是沒有腳的,或者說你根本數不清它的腳,那麼你就有禍事了。而如果你是女的,你就把頭發散開讓它數你的頭發,你要是男的,就拂拂頭發,也讓它數數你的頭發,它數不清就氣死了,你的禍事就化解了。
但這都是事后諸葛,當時誰又懂這些呢?
不管怎麼說,李家是一日千里地敗下去了。
李主任還沒出來,老婆又死了。
兒子媳婦兒在這個村子里,準確地說在這個宅子里是再也住不下去了,誰知道什麼時候那些蛇們會不會出來再讓他們數腳呢?
小兩口安葬完腚幫子臉,馬不停蹄地搬走了。
留下了這座曾經風光無限的宅子。
雖然那些蛇再也沒再出現過,但誰也不敢買這個宅子。
倒找錢都沒有人敢住。
這座宅子就孤單單地空在了這里。
沒有人氣的宅子獨自在歲月的風雨中飄搖,迅速衰老。
它被灌木包圍,野草覆蓋。雖然沒有人再看到一條蛇,但總覺得那些灌木叢中,野草被里,蛇影重重。Ϋż
所有人都對這座宅子敬而遠之,連最頑皮的孩子都不敢到那里捉迷藏。
就連大門口一棵柿子樹上結的柿子都沒有人敢去摘,任憑柿子掉在地上爛成泥。
直到我上了初中,那座宅子已經破敗不堪,村里整改灌溉渠道,正好要通過那座宅子,老人都極力勸阻說那個宅子千萬不能動啊,一挖開都是蛇啊……
但不管怎麼改圖紙,就是繞不開那座宅子,只好硬著頭皮開工,當鏟車司機第一鏟下去的時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沒有蛇。ÿƶ
直到整個宅子拆完,三米深的干渠挖成,連一根蛇毛都沒看到,當年參與拆屋的那些老人,看著溝壁新鮮而祥和的黃土,感覺自己 N 年前做了一場噩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