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國辭職后見到在老二店里,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
老二覺著,哎,算了,隨老爸高興吧。
轉眼林晚照生日快到了。林爹今年的禮物有點特別,林爹給她介紹了個很有名望的畫家做老師,指點她畫畫。
林晚照怪不好意思的,電話里跟林爹說,“我這是業余的。”
林爹不跟她廢話,“那我就跟劉先生說不用啦。”
“不行不行,好容易約上,人家又答應了,干嘛還回絕啊。”林晚照說,“我是擔心自己水平低,配不上大師。”
“這有什麼配不上的。老師指點學生而已,要學生個個水平高,還要老師做什麼。”
林晚照說,“人家這麼有名氣,收學生也有門檻的吧?”
“門檻當然有。”林爹不以為意,“我小時候國家啟蒙就是跟著前清進士念書,要什麼門檻,請的動就是門檻。”
既然林爹請動了,林晚照也就沒客氣,她是真心喜歡畫畫,即便沒課的時候,每天也會畫一兩個小時。
林晚照還問要給老師準備什麼禮物,這些全不需林晚照操心,林爹都準備好了,送了兩塊極好的翡翠。
林晚照跟老師見而是在趙阿姨那里,趙阿姨一起陪著,林晚照這才知道,恐怕趙阿姨也幫著出力了。
趙阿姨家里都是在醫療系統這一塊,聽他們說話以前就跟畫家老師很熟。所以,即便林爹沒有明說,林晚照也明白,這世上不是人人都跟畫家打交道,卻是人人要跟醫生打交道的。
林晚照就這麼有了自己的畫家老師,一個星期去老師那兒一趟,老師指點她畫畫。
林晚照覺著,老頭兒這事兒辦的挺不賴。
就是突然這麼體貼人,怪叫人不適應的。林晚照有了專業老師,心里特美,還跟大哥感慨一回,“想不到咱爸還能辦回正經事。”林晨陽對妹妹的用詞感到無奈,“這叫什麼話。”
“我是說爸一般都是只管自己個兒的,別人的事,他頂多提醒一聲,很少直接幫忙啊。”林晚照跟林爹的性格完全不一樣,上輩子她很愛孩子,也很喜歡給孩子們當牛做馬,結局很慘。
后來她反省過,不用對比別人,就對比林爹,她覺著自己對孩子的付出遠超林爹。結果,林爹壽終正寢,她就……
林晚照就不明白,怎麼好人沒好報。
這輩子跟林爹相處的久了,明白林爹有自有優點。她不再如上輩子那樣恨不能把自己身心都奉獻給孩子們,事實上,她覺著自己不大愛孩子了,她也不再把精力用到孩子身上,倒是得到孩子們的敬重。
這世間也是神奇。
林晨陽看著林晚照畫架上的一幅晚霞夕照,同妹妹說,“爸可能是有些內疚。”
“內疚什麼?”林晚照不相信老頭兒還有內疚這樣的心情。
林晨陽看這個妹妹一眼,“你這麼喜歡讀書,爸覺著,小時候沒讓你讀書,有些內疚吧。”
林晚照沉默了一下,要說心里一點不在意也不可能,但她是真的從來沒計較過這件事。“那時候也是沒辦法,你在城里念書,媽身體又不好,奶奶也干不了什麼活,熹光旭輝都小。”
林晨陽想,或者就是因為晚照這份善良讓父親決定做出補償。
他是長兄,比林晚照還年長五歲,對那個年代的事情知道的更多些。
“解放后,爸原本是想在城里謀個職位,那時候百廢待興,爸之前也一直在城里工作,熟人也多,找份兒工作不難。后來,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爸突然就決定回老家。他那時,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林晚照想了想,小時候的事她記不太清了,但覺著老頭兒不一直就那樣兒麼。
“后來劃分貧下中農,爸寫信告訴我家里被劃為貧農這件事時,我其實有些遲鈍,還覺著憑咱家的條件,不是富農也是中農,不知道為什麼會劃為貧農,爸還特意在信里提到這事。但之后公派出國,我在名單之內。”林晨陽道,“他決定回鄉的時候,也就三十歲。開始我認為這是一個輕率的決定,很多年后偶爾想到,這應該是他深思熟慮后的選擇。那幾年他應該經歷過什麼,不過那時我們都小,也沒聽他說過。”
“我想,他不是有意耽誤你。可能那時他過的很難,等他想糾正的時候,已經遲了。”
時光不能回頭。
再覺著惋惜,時光依舊只能向前,向前。
兄長弟妹都讀了大學,要說沒羨慕過也不可能。
但林晚照也想過,如果她從小讀書,可能考得上學,但也可能考不上。那時的大學并不好考,又不是林熹光讀工農兵大學,主要靠推薦的。
她不是會經常做此設想,或者對這種從未發生的事斤斤計較,死不撒手的性格。
林晚照的性格是有一種鈍感的,她也從未怨恨過命運。但這時不知道為什麼,眼睛隱隱有些發酸。
窗外有輕輕的風吹來,拂過畫架上的畫紙發出一絲輕微沙聲。
林晚照經歷過幾十年的人生,她想到自己這一生,也想到林爹這一生。
她自認沒什麼大本領大才干,生命中的青春壯年都是在老家農村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