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了房子,但最近他在家休息的時間卻越來越少,短短半年,看上去老了許多。
窗外漸漸地亮了,隱約地傳來垃圾車、遛狗和鳥叫的聲音。
夜晚的恐懼總算逐漸地消散,一切又回到人間。
我回想著昨晚的事,似乎又沒那麼嚇人了,就讓老公去上班。
老公說他今天不去了,就在家看著我們。
然后叫東東起床,喊了幾次,東東沒醒,一摸,發燒了。
吃過退燒藥,絲毫沒有效果。
我們連忙抱起東東去醫院。
驗血驗尿折騰了一圈,醫生也說不出個什麼,只說是發燒。
開了一堆藥,又是幾百塊花出去了。
回到家,我照顧東東吃藥,老公在客廳里給公司領導打電話請假。
雖然我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但能感覺領導很不高興,老公一直低頭哈腰,一遍遍地點頭,一臉卑微地說「是是是」。
一通藥吃下去,東東稍微地好了些,但依然是低燒,而且眼神有些呆。
一天到晚迷迷糊糊地睡覺,不吃不喝。
我做了好幾樣他愛吃的,他一口都不碰,只說不餓。
一開始以為是沒胃口,到了第二天,依然是這樣。
雖然沒吃飯,肚子卻一點點地鼓了起來。
我和老公更慌,又帶著去醫院檢查,依然檢查不出什麼,輸了點液,又回來了。
晚上我煮了粥給東東,他還是一口都不碰,還說不餓。
那一刻,我感覺心里一直緊繃的弦斷了。
我崩潰地把碗摔在地上,抓著東東大聲地問:
「你就吃一口不行嗎?」
老公連忙來勸,東東被我的樣子嚇到,有些委屈,支支吾吾地說:
「可我真飽了,什麼都吃不下。」
「你吃什麼了?」我問。
「對門奶奶……每天晚上給我做好多好吃的。」
我和老公都呆住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抓著東東問。
「就最近,奶奶做的飯可好吃了,有餛飩、面條、雞腿……」
心臟一瞬間似乎被什麼東西緊緊地攥住了,我瘋了一樣地抓著東東來回地晃。
「吐出來!快把那些東西吐出來啊啊啊——」
16
東東被我的樣子嚇哭,老公連忙來攔,先是安撫東東,又摟著我去客廳里說話。
我渾身癱軟地坐在地上,抓著頭發哭起來。
「對門那個死老太太,是看上咱家東東了!」
從東東發燒開始,老公似乎就在忍耐著什麼,這一瞬間終于也爆發了。
他從工具箱里拿出錘子,出去對著對門砸了起來。
這骨灰房的大門也不知道什麼做的,特別結實,接連砸了幾下,連個小坑都沒有。
沒幾分鐘,小區一幫保安沖了上來攔住我們。
警告說,再敢動這個門,他們就報警,鬧大了,影響你家孩子前程。
沒想到小區保安全天都在透過監視看著我們。
回屋后,老公把錘子丟在地上。
「搬家吧,賣了這套房!」
我哭著搖頭。
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說我家對門是骨灰房,地產中介前幾天就給我打電話,問我有沒有賣房的打算。
他們開出的價格,只有我買房時的一半。
還說這是兇宅,價格已經很公道了。
如果按這個價格賣了,我們手里不僅沒有一分錢,還倒欠銀行二十萬。
搬走租房也不太現實。
這套房每月有六千房貸,如果再加上一兩千租房的錢,我們根本承擔不起。
可實在又想不到別的辦法。
一家人都要被這房子逼瘋了。
「對門說得不錯,這種事就算去告,法官也管不著。」我哭著說。
老公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拿出手機,開始翻微信里的通訊錄。
「法官是吧?我也認識法官!」
「你要上法庭起訴?我上網查了,這個很難。」
老公邊翻通訊錄邊說:
「法庭不管,天庭管。」
我緊張地看著老公,有些怕,這不像是他說出來的話。
「老公,大不了咱們賣了房子回老家,你可別想不開啊……」
老公也看出來了,連忙解釋:
「我沒瘋,這是那個法官親口告訴我的。」
「那就是法官瘋了。」
老公終于找到了法官的頭像,是個孫悟空。
指著頭像跟我說:
「你不懂,法官有兩種,一種學法律,還有一種呢,學的是法術。」
看我呆住了,他又解釋說:
「法院的法官,遇到案子要給法院寫報告,但搞法術的法官,遇到案子,小的上奏城隍,大點的真就要上奏天庭了。」
完了,我的老公恐怕真要瘋。
17
2015 年的時候,老公跟著一個劇組在密云拍恐怖片。
劇組出了意外,死了人,從那以后,他就不再跟組了。
當時沒細說,現在才告訴我:其實不是意外,是在山里撞邪了。
最后是一個跟組編劇暗中搞定的。
「編劇?」我更覺得扯了。
但老公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說他真有點手段。
最重要的是,那個法官不要錢。
我氣得捶了他一拳。
「你怎麼不早說?」
18
沒一會兒,法官來了。
騎著一輛破自行車,黑框眼鏡、格子衫,背個帆布包,怎麼看怎麼像個理工男。
原來他也住燕郊。
這兩年影視寒冬,編劇法官也未能幸免,手上沒什麼活。
為了節省開銷,就在燕郊租房,而且距離我家不遠。
老公連忙給我介紹,說這是金角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