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看到了李純的結局,而心生畏懼,他害怕自己也最終走向不歸路。
我說我尊重他的選擇,就好像當年他滿懷愧疚地對我說「哥,對不起,我們得先活下去,然后才能當警察」時一樣。
可我不死心。
我要知道真相,即便有些人該死,也該由法律來判處,而不是私設公堂。
我又開始在心中嘲諷我自己了。
假設兇手是畢予,我會有惻隱之心。
可當兇手不是畢予時,我又認為他應該被法律審判。
因沒有證據,胡碧野還是從審訊室里出來了,但因為他穿夜行衣夜探安全屋的事兒,陳局讓他暫停了工作,他直接與我當年一樣,脫了警服。
但他并沒有逃走,而是一直配合專案組的調查。
直到專案組也查不出什麼。
雖沒有結案,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案子會被扔到未結案的檔案室里。
專案組前腳走,蔡杰后腳就失蹤了。
而同一時間,胡碧野購買了離開連城的船票。
江寧立刻追了過去。
那一刻,我知道畢予是誰了。
25
江寧回來了,很沮喪。
他沒有把胡碧野帶回來,但警方把蔡杰找到了。
蔡杰被他的親生父親帶走了。
蔡濤換了 3 個老婆才生出來的兒子,原來根本就不是他的種。
真是諷刺。
夜里,江寧來找我,「師傅,可以把畢予的小鐵牌還給我嗎?」
我故作驚訝。
他也平淡如水,「師傅我知道,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也知道,你讓我去追胡碧野,是給我戴罪立功的機會。」γƶ
「我知道您暗中取了我的頭發,想要跟畢誠志的血液樣本作比對,可我私下里換了,我以為這樣就可以了,但我忘記了,警務人員的 DNA 就在數據庫啊。
」
他突然就跪在我的面前說:「對不起,我不配當警察,我把胡碧野給放了。」
是啊!
每個警察都會在公安系統里留下自己的 DNA,又何必那麼費勁兒呢?
江寧的瘦,不是自然的瘦,而是一種刻意的瘦,不然,也許從他的外貌就能判斷出他是畢誠志的兒子了。
他也懷疑自己父親的死與警務人員有關,所以才會處處隱藏自己。
「我一直渴望找到證據為我爸爸申冤平反,可這麼多年來,我做不到的事,野哥做到了。」
「那些人都死有余辜,不是嗎?」
「為什麼法律還要保護他們?」
「我爸爸當年是被冤枉的,可為什麼法律沒有保護好他?」
他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地說:「師傅,我好難過,我一心想著為父平反,最后卻要把自己送入監獄,我父母若是知道了,會原諒我嗎?」
我把他扶起來,安慰著他說:「你知道『華容道』嗎?諸葛亮讓關羽守華容道,就是為了讓曹操逃生,你所犯的錯誤,還不足讓你進監獄,但一個人要堅守本心,真的很難。」
自詡正義的我渴望破案立功時,根本就沒考慮過,一旦有案情,就意味著有人受到傷害。
渴望改變環境的陳局,自認為那是不拘小節,可實質大義的破壞就是從小節的放縱開始。
堅持通過法律道路為父平反的畢予,最終也沒有守住一個警察的職責,放過了犯罪分子。
至于胡碧野。
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的作案動機。
他可以一面做破案的警察,一面做殺人的劊子手。
他的本心是什麼,也唯有他自己明白。
其實,我更明白另一個事實:胡碧野也放過了畢予,不然憑著他的能力,畢予絕不會這麼全須全影地回來。
后續,我找到胡碧野殺人的證據了,就是郝瓊的衣物。
因為他殺郝瓊是臨時起意,根本來不及處理,只能直接扔在河里。
江寧在救他的過程中發現了,但他選擇了隱瞞。
因為這事兒,我重新回到了刑偵組,在陳局被調到其他部門之后,我接替了他的職位。
也許,這本就該是我的位置。
我處置了江寧,將他調到了鄉村做基層民警。
后續,胡碧野又殺了人,我就把江寧調了回來,讓他將功折罪,去把胡碧野抓回來。
20 年的蟄伏,我也學會該如何玩弄人心,借力打力了。
誰又能想到,早在何娜死時,我就知道了江寧的真實身份呢?
原本是想利用他,將舊案重審,誰想得到會半路殺出個胡碧野呢?
這樣也好。
我無愧于畢誠志,也無愧于畢予。
更無愧于自己,再不會有人喊我「廢物」了。
番外——胡碧野
在船即將啟動時,我聽見江寧的聲音,他一口一個「野哥」地喊著,真是越喊我心越疼。
我瞧著這個瘦得像竹竿一樣的人,瞬間好似全明白了。
瘦只是他的掩飾,我站在碼頭上,等著他距離我再近一點。
可他遠遠地朝我招手笑著說:「野哥,我來送送你。」
一時間,我不禁懷疑是自己判斷錯了。
他最終還是走近到我身邊,重重地拍著我的手臂笑著問:「野哥,我們還能再見面吧?」
江寧不是那種愛說話的人,此刻他好似在我的面前顯露了本性。
他是陽光的、活潑的,甚至是美好的,讓我都不忍心打破這種平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