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我以為,往后的日子也許能不咸不淡過下去的時候,他來了。
樓上閑置的屋子空了不到半個月,就迎來了新的住客。
他搬來的時候是個周五的下午。
臨逢周末,這個老小區就格外熱鬧,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嘮扯著這一周的家常。
我進到小區的時候,隱約聽人說四單元新搬來個小伙子。
我抬腳才邁進樓道,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左手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右手提著一個半人高的拉桿箱,正一步一晃地上臺階。
我放輕腳步跟在他身后緩慢挪動,聽著他鼻腔里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逐漸變得沉重憤怨。
「這 tm 什麼破地,沒電梯就算了,臺階還這麼高。」他絮絮叨叨地爬到三樓轉角,目光順勢向下正對上我的眼睛。
原本暗淡的眸子中亮起一線微光。
他陰郁的面色瞬間被開朗的笑容替換:「我還以為住這兒都是歲數大的,沒想能碰到個漂亮姐姐。」
他想要抬起左手打招呼,無奈被手里的袋子束縛,于是臉上換了一副歉意滿滿的表情:「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剛搬來不方便,等我收拾完咱們好好認識一下。」
我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話,嘴角向上揚了揚,算是回應他的熱情。
樓上窸窸窣窣的動靜持續了整個下午。
直到晚飯時分,我家的門鈴聲響起。
他站在門口,手里捧著兩盒自熱火鍋,不好意思地笑著解釋:「我帶來的燒水壺好像壞了,你能不能借我點熱水?」說著舉起手里的盒子,「這個很好吃,帶給你嘗嘗。
」
我看著他笑彎的眼睛,嘴邊拒接的話,脫口就換了意思:「進來吧,我多燒一些水,你拿上樓。」
「不了不了,」他把手里的火鍋塞給我,「女孩子的房間,我就不進去了。我去拿個鍋,一會兒再過來。」
說完就轉身跑走。
我和他都清楚,這個敲門搭訕的理由有多爛。
但只要沒人戳穿,它就無比合理。
我和他的交往越來越頻繁。
剛開始他還只是會送來一些零食小玩意兒,后來噓寒問暖的關心每天如約而至。
到現在,我們好像達成了一種默契。
只要他在家,每天固定的時間都會來敲門,笑容滿面地大喊:我來啦!
我似乎逐漸適應他的出現,甚至在約定的時間,期待他的叩門聲。
周六這天,不出意外的我收到他發來的信息:南姐,晚上一起吃火鍋,我帶瓶好酒。
這個下午我特意去了遠處的大型商超,買了好多新鮮的肉菜。晚上六點三十分,餐桌布滿,我在固定的位置坐下,等待熟悉的敲門聲響起。
這天晚上直到十一點,桌上的菜肉都失了水分慢慢干癟,我的門板終于被叩響。
叩門音不同以往,我沒顧上確認來人,直接打開了房門。ӯz
他大概醉得不省人事,整個人賴在旁邊姑娘的身上,鼻息沉重又響亮。
「南姐是吧?他喝多了,路上念叨著找你。你……你趕緊接一下。」
姑娘含糊說完,松開摟在他腰間的手,將人推進我懷里。
他的腦袋落在我的肩上,也許是換了地方不舒服,嘴里哼唧個不停。
姑娘放下人轉身要走,我拖著他動彈不得,可還是掙扎著問了一句:「你是誰啊?」
那個姑娘轉過頭,神色古怪地撇了我一眼:「酒友而已,誰也不是。」
說完快步下樓走了。
她轉身的瞬間,腰間挎包上甩過一個玩偶掛件。
雖然顏色不同,但我還是一眼認出,這個和他送我的生日禮物,是同一款。
8
我架著人跌撞地到他家門口,從他脖子上掛著的包里,翻出了防盜門鑰匙。
這是我第一次,進到他的家里。
屋子里布置得很簡單,除了平時常用到的家具,還有一些散落在地的酒瓶。
我架著他挪到臥室,衣服和紙巾凌亂地鋪滿了床單。
我用手里的挎包胡亂掃出一片地方,把掛在身上的人扔到了床上。
他像一只將死的蛆蟲卷曲蜷縮著身體,不停地嘀咕著:「冷,冷……」
我捏起旁邊堆疊的被子一角,甩到他身上,隨即退出了臥室。
手中的背包有震動感傳來,我從里面拿出他的手機,屏幕亮著,是一個備注「姐姐」的轉賬提示。
我見過他解鎖手機的密碼。開鎖點到他的微信,聊天記錄鋪滿了屏幕。
未讀信息只能掛在那兒。
我向上滑動著屏幕,看到了更有趣的內容。
他的聯系人備注,大多以「某友」命名,酒友,聊友,炮友,飯友。
這位飯友的頭像我認得。
這些聊天記錄,除了和我這位飯友的內容還算平常,其它都那麼不堪入眼。
原來他的熱情、友善、關照,不過就是這些虛實交易的籌碼。
第二天臨近中午,樓道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那是重物猛然砸到地上才會發出的響動。接著樓道里響起他哼哼唧唧地求救聲。
兩分鐘后,我拉開房門,急忽忽地跑到他面前:「怎麼了?摔哪了?」
他疼得額頭冒汗,嘴唇顫抖著低吼:「腰……腰要折了,快送我去醫院……」
我在醫院的病房里,見到了備注「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