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暗無天日的恐懼，是睡到凌晨兩點卻有人突然打電話過來威脅咒罵，是你稍不注意就被拖去廁所和隱秘角落暴打，是所有的生活費和課余時間全都被剝奪，只因為他們口中說的毫無道理的「孝敬」。

在這種羞辱和踐踏下，李昊患上了抑郁癥，每天抗抑郁的藥物被他當飯一樣地吃。

但吃到最后，抑郁還沒完全治好，自己卻變成了陽痿。

那份檢查報告單的時間是 2019 年 6 月 20 日，王婧被強奸則是發生在 6 月 23 日，若檢查報告是真的，那李昊的嫌疑則完全被排除。

但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據王婧說，你和她在高中時關系就很不錯，后來更是考入了同一所大學。

楊子文張明杰兩個人想害王婧，你身為一個大男人，非但不保護或者提醒自己的好朋友，反而幫起了加害者。為什麼？王婧哪里得罪你了？」

李昊聞言懵了一會兒后，臉上卻突然浮現出比剛才更加羞愧難當的表情。

「許警官……我一定要回答這個問題嗎？」

「除非你不想出看守所了。」我很銳利。

他猶豫地把雙手攥得死緊。

「初中的時候，看過一本小說，里面的一句話讓我記了很久。」

「拯救上一個受害者的，往往是下一個受害者。」

王婧就是李昊的最佳替代品。yź

「她大二才入音樂社，而我已經在那被霸凌了一年。可就在她來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快要解放了。」李昊笑著流了淚。

15

我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楊子文趙明杰兩個人徹底對我失去了興趣，圍著王婧團團轉，那個階段，你們不懂，仿佛是重新給予了我做人的權利！我還交到了甜美可愛的女朋友，我真的……」

「不想再回到從前了。」

他說到這里，臉上不再有羞愧，反而是一種悲傷與惘然。

幫楊子文和趙明杰迷奸王婧這件事，

可悲的不是他，ץż

可悲的卻又是他。

「那你知道楊子文他們兩個人畢業后去了哪里嗎？他們有沒有繼續聯系你？」王警官問。

李昊搖了搖頭。

「他們這種人，最好永遠消失。」

他眼睛里裝著怨毒，我看得很清楚。

而最終，李昊因違反《治安管理法》被處以 5 日的拘留和罰款。

在被移送到拘留所時，他看著我說：「許警官，你之前問過我會不會后悔交了王婧這個朋友，我沒說真話。」

「其實在楊子文他們計劃的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在后悔。我在想，要是王婧不是我朋友就好了，我就不會有那麼多的負罪感。」他苦笑。

我沒有說話，而是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心中只覺得很諷刺。

沒有底線的懦弱，只會徹底殺死自己的良知。

16

如今，警方已經掌握楊張兩人最直接有效的犯罪證據，通緝令也以最快的速度下發。

本以為不久過后，兩個犯罪嫌疑人很快就能被抓捕歸案。

但誰都沒想到，警方最先發現的不是他們的人，而是尸體。

是楊子文腐爛的尸體。

「今天碰巧有同事到郊外辦事，在一處很隱秘的河邊發現了屬于王子文的證件，他意識到不對勁，就趕緊通知了警局，而后捕撈隊就發現了這個。」

面前是一輛依稀還能看得出是紅顏色的小轎車，但由于長時間浸泡在水中，車身表面已經嚴重生銹。

而第一時間映入我眼簾的是坐在駕駛座上歪著頭看不清楚相貌的男尸。

「可能是由于車窗緊閉，提供了一種相對封閉的空間，使得尸體的腐爛程度較輕，但因為泡過水，很多有效的信息也隨即喪失，需要尸檢做進一步調查。」

我沉默地點了點頭，看著被泡得發白的尸體脖子上那一處深可見骨的刀痕。

剎那間，我朦朧中竟有種踩到陷阱的慌張感。

原本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強奸案，短短幾天時間，卻生生變成了兇殺案。

強奸犯變成了受害者。

那原來的受害者又變成了什麼角色？

「許隊，楊子文剛畢業不到一年，我們對他進行過背景調查，他的社會關系極其簡單，也沒聽說和誰結過仇，除了王婧她……」李警官在一旁低聲道。

「可若王婧殺了楊子文，她為什麼還要到警局報案？」我打斷了他。

李警官撓了撓頭，不再作聲。

受害者成為了加害者然后再偽裝成受害者報警，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這種可能性太小，還不能妄下判斷。

17

「許隊，尸檢報告出來了。」李警官喘著粗氣說。

「法醫這邊確認了楊子文的死亡時間在 2019 年 12 月到 2020 年 1 月之間，也就是半年之前。」

我接過報告。

「楊子文的頸部大血管被切斷，這也是他唯一的致命傷，兇手是在他被割喉斷氣后才連人帶車全推到河里，目的也就是為了消滅犯罪證據。」

經查證，捕撈起尸體的河邊就是第一犯罪現場。

但這里位于郊外，極其偏僻，幾乎都看不到什麼人。

楊子文為什麼要開車到這個地方？

他和兇手之間是否有著不為人知的約定？

「許隊，那里的住戶十個手指頭都能數過來，還大多隔得非常遠，據他們所說，這里路都沒修出幾條，很少有小轎車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