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做過一期關于「民宿鬧鬼」的訪談。
后來接連出了兩條人命,節目被封。
在得知真相后,我才知道人心比「鬼」更可怕!
1
2010 年 8 月。
我大學剛畢業,在市電視臺工作,被臺里要求做一期關于「民宿鬧鬼」的訪談節目。
作為新聞人,我從不信鬼鬼神神的東西。
但「風水奇秘,咒術殺人」的怪談異聞,往往是市井百姓最鐘愛的獵奇新聞,很容易拉起收視率。
在臺長的堅持下,我和攝像大哥錢明一路驅車趕往因「鬧鬼」事件而暴火的羅家村。
2
羅家村在清溪縣,距離我們電視臺兩百多公里。
剛出發,錢明就和我說:
「羅家村在清溪縣出了名地亂,之前就傳出過用活人打生樁的丑聞。最近瘋傳的鬧鬼民宿,就是在之前打生樁的地方。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你還是個女人,陰氣重。采訪歸采訪,該避諱的還是要避諱一下。一會兒到地方,找村支書聊聊,走個過場就行。」
對此,我嗤之以鼻。
因為我是無神論者,直言世上從無鬼怪事,自古人心生妖魔。
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別有用心之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編造出來的。
所謂的「鬧鬼」,很可能就是一場鬧劇。
錢明無奈嘆了口氣,專心開車。
我看他沒繼續聊下去的興致,索性閉上眼睡覺。
睡夢中,我突然被汽車的急剎驚醒。
正想問到地方沒,錢明已經轉身指著后方道:
「有人攔車,剛差點撞到他。」
我順著錢明指的方向看去。
在后方不遠處,一個身形消瘦、戴著眼鏡的年輕男孩,正推著一輛「公路山地車」
,氣喘吁吁地向我們追來。
等到了車邊,小伙子就滿臉堆笑地招呼:
「大哥大姐,我叫秦風,是趁假期出來騎行旅游的大學生。剛才車胎爆了,方便帶我去前面羅家村補輪胎嗎?」
我降下車窗,將頭探出窗外,問道:
「你是羅家村人?」
「不是的。我喜歡獵奇,前陣子聽朋友說羅家村新開的民宿鬧鬼,想去看看。剛見你們車上印著電視臺的 logo,你們是去采訪羅家村的記者嗎?那咱順路啊。」
我轉頭對錢明問道:「錢哥,都順路,要不帶他一程?」
錢明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讓他上來吧。」
得到了錢明首肯,我打開車門下去,幫秦風將自行車固定在新聞車的后備廂蓋上,又打開后面的車門,囑咐他小心機器,別碰壞了攝像機。
3
有了秦風的加入,車上的氣氛一下活躍起來。
他是個很健談的陽光小伙,一上車就自來熟地問我們怎麼稱呼。
我告訴他我叫江藍,是電視臺的外派記者。
秦風立刻贊道:「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江藍,好名字。伯父一定是個文化人。」
我不愿意在我父親的事上多談,故意轉開話題:「你在哪里讀大學?」
「淝水醫科大,剛大二。」
我不由一愣:「羅家村的事都傳到淝水了嗎?」
秦風夸張地指向車外:
「何止淝水,你看那些車的牌照,還有外省的。他們都是去羅家村獵奇的。自從羅家村民宿鬧鬼的事傳出去后,好多人開車去看。也就我是窮學生,只能騎車。哎,半路上還爆胎了。」
我不屑道:「什麼鬧鬼事件,我看就是羅家村為了拉動旅游經濟,故意編出來的。
」
剛才還笑瞇瞇的秦風,突然壓低聲音,一臉詭異地說道:「但我聽人說,那間民宿下面死過人,還是兩口子。被承建商關在地基里,用混凝土澆筑,打了生樁,怨氣重著哩。」
開車的錢明驚道:「可以啊,那事都過去小十年了,你年紀輕輕還聽過這事。」
秦風忙道:「咋,大哥也知道這事?」
「肯定知道啊。當年老劉夫妻在羅捷生工地上失蹤的新聞,還是我拍的呢。」
錢明像是找到了共同話題,打開話匣子,興致勃勃地和秦風聊起十年前「羅家村打生樁」的舊事。
二人從被打生樁的「老劉夫妻」,一直聊到「承建商羅捷生」的詭異死亡。
中間還不時交流意見,討論會不會是「老劉夫妻的冤魂出來索命」之類的荒謬話題。
作為無神論者,我對這種話題是不屑的。
但錢明和秦風小嘴叭叭不停,說得興高采烈,儼然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中午十二點左右,我們抵達羅家村,秦風也下了車,推著他的山地車,說是去找修理鋪。
剛進村,我就注意到家家戶戶門口都張貼著——「停車、吃飯、住宿」的招牌。還有不少本地、外地的車輛停在村民門口,不斷有人進進出出,討論著晚上去看「新羅灣民宿」的事。
見此情景,我不得不佩服羅家村這一波借「鬼」營銷的手段。
一個「鬧鬼事件」,直接把全村 GDP 拉起來了。
錢明給羅家村村支書「羅老歪」打了個電話,不過一會兒,就有一個瘸腿老頭帶著人過來迎接。
「江記者,我是羅家村支書,縣宣傳科和我說了你們來采訪的事,咱們啥時候開始?」
羅老歪整了整衣服,又往手里吐了兩口涂抹,抹在本就稀疏的斑白發絲上。
跟在他后面的人,也紛紛有學有樣。
我和錢明對視一眼,盡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