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箱子沒了,床底空了,連帶著我的心也感覺空了一塊。
我本還想努努力,把箱子爭取回來。可第二天一早, 村長爺爺宣布了要重開村小的消息,前一任村小老師留下的東西,通通由趙彎彎繼承。
這下箱子徹底要不回來了。
爸爸和鐵柱叔帶著罐子去找了大師。大師說這是正常的,母蠱越厲害,養成前就越容易被鬼怪惦記。大師給爸爸開了一道符,讓他貼家里就行。
情蠱沒事,我也得以免除一頓毒打。
只是媽媽遺物的丟失加上被那鬼怪驚嚇,我一連幾天都沒能睡好覺,輾轉反側。夢中前半段是那雙可怕的黑色小腳,后半段就是一個有著窈窕背影的女人,一直在低聲啜泣。
村小籌劃了幾天,終于開了,這實在是個新鮮事。
村里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們在農忙之余都去上了幾堂課。
當他們拿著新學回來的東西跟我炫耀,我嗤之以鼻:「就這?我媽媽在的時候,她都教過我了!」
「可是你媽媽不在了啊!」
平日里一起打豬草的盼弟撇撇嘴:「招娣你真的不去上堂課?趙老師講得可好了!」
「哼,我才不去!她講得再好能有我媽媽講得好?」
在我心中,我媽媽就是最好的老師。她教過我三字經,教過我背唐詩。她常夸我聰明,一學就懂。
只是可惜她不在后,就沒有人再教我這些,我也再沒有機會讀書寫字,就連她曾經教過我的東西,我也忘了個七七八八。
我上山割豬草時路過村小學堂,書聲瑯瑯吸引我駐足。我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湊過去趴在窗戶上往里看。
簡陋的教室里擺放著幾張桌子和長條椅,零星坐著些人;一面小小的黑板前,趙彎彎眉眼柔和地帶著大家讀著三字經。
「香九齡,能溫席;孝于親,所當執。」
「融四歲,能讓梨,弟于長,宜先知。」
我不自覺地跟著背出口,才恍然驚覺那些我自以為忘卻的東西,早已不知何時根植進了我的腦海。
我愣神的這一會,趙彎彎已經帶著他們讀完了這一節。
「昨天的內容復習完畢,接下來我們來學習新字!」
趙彎彎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一個「晞」字。
「這個字讀 xi,日希晞,寓意破曉。是一個很有希望與生命力的字。」
她的聲音逐漸與我腦海中的聲音重疊:
「曉晞啊,這就是你的名字,日堯曉,日希晞,寓意踏破黑暗,黎明到來。這是個很有希望與生命力的名字!曉晞你喜歡嗎?」
「曉晞再等等,媽媽馬上就可以帶著你一起逃離這里了!」
「曉晞,你為什麼要哭出聲?明明我們馬上就可以離開了。你明明知道我是多麼希望離開這里!為什麼還要毀掉我的希望?」
「曉晞,我恨你!」
……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在山上割了許久的豬草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這天晚上,我又做夢了。
夢里的女人還在低聲啜泣,可這一次我聽清楚了她說的內容——
她說:曉晞,我恨你。
我再也不敢靠近村小,哪怕要上山也會盡量繞著走。趙彎彎垂著眼教書的模樣,總能讓我聯想到媽媽。每每想到我媽,我的心都是一陣鈍疼,牽得四肢百骸都泛起疼意。
時間一天天過去,村里發生了一件大事。
村西邊的李大牛用情蠱成功帶回了一個女大學生!
6
李大牛摟著新到手的媳婦,笑得見牙不見眼。面對大家求知若渴的目光,將自己的經驗侃侃而談。
「母蠱喂熟的時候,會與主人產生非常奇妙的感應。我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于是拿著蠱去問大師,結果大師告訴我這是母蠱成熟的標志。母蠱成熟后三天內就要把對方的血液和毛發滴進去,不然這個蠱就沒用了。」
「我將信將疑,這一時半會的上哪找女人的血液和頭發,于是就隨便找大師買了份女大學生的毛發和血液。沒想到一試還真成了!」
又一個光棍美滋滋地把媳婦抱,村里人徹底坐不住了,對情蠱的推崇達到狂熱的地步。
村里彌漫著的血腥味愈發厚重,熏得人直作嘔。進出李大牛家取經的人絡繹不絕。
李大牛說要多禱告,只有心誠,母蠱感應到主人的誠意,才會越快成熟。
于是爸爸從李大牛家回來后,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里,從早到晚燃著熏香,家里總是彌漫著一股子甜膩的香氣。
我對這房間有了陰影,平日里一點也不敢靠近。每頓的飯也只敢送到房門口。
爸爸「閉關」了許久,終于在李大牛結婚小宴的前一日,爸爸跌跌撞撞地從屋子里跑出來,他整個人看著虛得厲害,神情異常癲狂:
「招娣!我有感應了!快成了,就快成了!很快爸爸就可以給你帶回來一個新媽媽了!」
「大師說了,我的情蠱很厲害,什麼樣的女人都能控制!」
許是情蠱快完成了,爸爸精神十足。
次日前去參加李大牛家的小宴時,還特意把自己捯飭了一番。
這次跟李大牛回來的女大學生家境很不錯,女方不光一分彩禮錢不要,還倒貼了大半家當做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