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很幸運,」她說,「他沒捅在我心臟上,不然臟器受損,血線兒也救不了我。」
她說她后來慢慢緩過來了,躲起來開了這家店。
6
我不理解。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她為什麼不讓男友知道,為什麼不去報仇。
她不恨那個渣男嗎?
她說:「我這就是在報仇啊。我要讓他一輩子都活在自己殺了人的恐懼里,每天都在擔憂警察什麼時候會破案。每天都在擔憂路過的警車是不是來抓他的,門口的保安是不是多看了他一眼……」
她在說謊。
我不否認是有不少潛逃多年的犯人,落網后反而覺得解脫。
但她男友,能在那麼多女人間游刃有余,不帶一絲愧疚。
能在捅了她兩刀后淡定的拿走手機,還生怕她不死的補刀,心理素質絕對是變態級別的。
因為工作性質,我習慣用 QQ,在網店聊天的時候加過店主的 QQ。
還在她空間相冊里看到過她男友的照片。
——大概是太長時間沒用過 QQ,里面的東西她都沒有刪。
那男人瘦且高,神情中帶著幾絲不屑,好像除了自己誰都不在乎的模樣。
從面相和做事風格上來看,這樣的人,未必會擔憂愧疚,甚至可能還覺得自己挺了不起,殺了人沒有得到任何懲處。
對于這樣的人,這樣的報復,怎麼都比不上直接向警方檢舉,看他在監獄蹲幾十年,出來后已經是與社會脫節的老人來得痛快明了。
而且……
「你的手很冷。」
我說。
冷的不正常。
「如果你只是假死又緩過來,為什麼手還是這麼冷?」
是不是,你其實是真的死了?
所以你沒法向警方報告,因為警方會確認你是生理意義上的死人。
「為什麼一直穿這條裙子?」
是不是你脫不下來?
于是不得不一直穿著血線兒,穿著自己死時流的血。
我注意到,店里的每一條裙子真的都有紅色的絲線,無論裙子本身是什麼顏色。
「是不是店里的每一條裙子,都有血線兒?」
「你那麼便宜租裙子,收到的真的只有錢嗎?」
她一點也沒有被拆穿后的慌亂,反倒平靜地看著我:「那篇文章之后,來過許多人,你是所有人中最接近真相的那一個。」
她對之前的故事做了補充,血線兒確實救了她,但沒有完全救活她。
她的生命特征全部停滯了,沒了造血的機能,失去的血和生命力再也無法恢復,她只能靠血線兒從別的方面補充。
比如從別的人身上。
出租的衣服上確實都有血線兒,它們吸取租衣服人的生命力,傳遞到她身上。
她靠著這些零散吸收的生命力,維持著現在的狀態。
「別擔心。」她說,「血線兒本質上是救人的,殺不了人。」
「但是,吸多了也會對身體有傷害吧。」
「是會有。」
她點頭表示認同。
「如果只吸一個人的話,確實會讓這個人長期處于虛弱的狀態,會一直病懨懨的,大病小病不斷。
「但如果像現在這樣,租給許多人,每人只吸一點,只吸幾天,頂多是有一點低血糖和貧血,還沒有獻血后的反應嚴重。」
難怪最多只能租七天。
「就算萬一有人不還也沒關系,血線兒不是你想的那種,不是它吸了別人的血,回來后傳給我。
所有的血線兒其實是一體的,只要那邊吸了,我這邊自然就收到了。」
「那不還的人呢?她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穿著吸食她們鮮血的衣服,病懨懨大病小病不斷?」
「女孩子對衣服的喜愛來得快去得也快,不會有人每天穿同一件衣服的,何況也不是常服。況且……」
她看了我一眼。
「是她們不遵守約定在先。」
7
我大概被她說服了,離開了她的漢服店。
店主送我離開的時候還笑嘻嘻地說,我也可以把今天的一切當做故事寫出來。
這一切確實很不可思議,很容易激起一個寫手的創作欲望。
回去之后我就連夜給血線兒寫了個結局。
等寫完之后,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跟我私信講故事的人,又是誰呢?
她真的去過那家店嗎?
租過那家的衣服?
可鵝黃色女孩的死是她杜撰的,如果沒有這些事情發生的話,她怎麼會知道血線兒?
在我把她講的故事寫出來之前,可沒人知道血線兒這個詞。
我點開私信列表找到和她的聊天框,準備點進她首頁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結果,系統顯示,用戶已注銷。
我心中有疑惑,但也再無從尋起,便作了罷。
后來我又收到很多私信,但都是好奇的多,甚至有約稿讓我寫下去的。
但也有些人半真半假地信了,問我這樣寫出來是不是不太好——
「店主的前男友要是知道她還活著,會不會來殺她?你這樣暴露她還活著的消息,會不會在害她?」
我心里一個激靈,我怎麼沒有想到這種情況!
趕緊打給店主,結果那邊提示——「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
我在 QQ 和網店上尋她,也沒有回音。
我有些慌了。
我能利用網上的信息找到她的店,她前男友肯定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