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沒事,是正常的,那他在害怕什麼?
他嘴角溢出白沫,身體抽搐起來。
我連退幾步,感覺后背后寒颼颼的,轉頭一看,只見房門大敞,我明明把小如鎖在我屋里了,卻出現在了房門口。
靜靜地坐在地上,詭異的臉依然是閉目微笑,另一張嬰兒的臉卻異常又安靜地凝視著我們,不哭不鬧不動。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又想做什麼,汗毛直豎。
我爸已經開始翻白眼,看上去再不急救就來不及了。
我一瞬間有些猶豫,是逃跑還是帶我爸去醫院?
來不及多考慮,我先把床單往女兒頭上一扔,罩住她,擋住那怪異感。
又回去把我爸背起來。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跨過她出門的,只知道出門時,全身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關門前,我回頭一望——床單鼓起來一人高,不知是床單被風吹的,還是里面藏著一個成年人……
「砰」的一聲。
門關上了。
13
到了醫院,醫生說我爸這病來得又急又怪,全癱是免不了了。
那下一個會是我嗎?
我等不及了,是現在去把那張臉割掉,還是狠狠心扔掉這孩子,又或是……
我腦子里翻滾過許多念頭。
我爸躺在病床上,嘴巴一張一合地在念叨著什麼。
我湊近了聽,發現他口齒不清地一會念叨「我要回村里」,一會念叨「天仙娘娘下凡來,家家有兒福壽長……」
我摸摸自己的臉,還是決定帶小如回村里,村里肯定有除掉另一張臉的方法。
但得先問問我爸,方法是什麼。
我貼著我爸耳朵喊他、搖晃他,但他仿佛陷入了魔怔,始終沒清醒過來。
我只能帶上我爸,把他扶上副駕,扣好安全帶,準備回家去把小如帶出來。
再次進家門后,我先把家里所有燈打開,一片光明中,我才察覺到自己心跳過快,胸口都發痛了。
預想的詭異畫面沒有出現,小如躺在床單上睡覺,小手攥著、蜷縮著,臉蛋紅撲撲的,像個普通的嬰兒。
大風從窗縫里擠進來,發出嗚嗚的聲音,小如像是感覺到冷,側了側身,蜷縮得更緊了。
如果是個正常孩子該多好啊……
我把行李箱拖出來,用床單把孩子一裹,塞進行李箱,拉上拉鏈,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但直到把行李箱放進車后備箱,又鎖上,才真正松下一口氣,冷汗已經濕透了后背。
還好,那張詭異的臉一直沒有睜開眼睛。
14
回村里的路開車只需要一個多小時,離城不遠。
但一半的路沒鋪水泥,開起來有些顛簸。小道上沒有路燈,車燈照亮范圍內,兩側都是半人高的茅草。
我出生沒多久,我爸就帶我到城里住了,只偶爾回去一趟。
后來村里人也都慢慢搬去城里了,只剩下些老人,無人耕種的田地都成了荒地。
我爸突然又恢復了神智,看起來狀態還算好。
我問他:「要怎麼做,才能讓那多出來的臉消失?」
「住……住村里……」我爸含混不清地開口。
「不用從石像上鑿些石頭喂它吃下嗎?」
「不!不行……冒犯……」
真的只要住村里就行嗎?
我疑惑地問:「那男孩是怎麼求來的?」
「住……住村里……」
不對啊……我嘀咕著,梅梅是吃了石像上鑿下來的石頭才懷孕的啊。
我不信神,我也討厭我爸的神神叨叨,討厭這個神神叨叨的小村子,散發著一股爛樹葉爛木頭的腐朽味道。
可我爸又為我付出了所有,他一天打 18 小時工供我上學,我只能拖著這些爛木頭爛樹葉的味道住進了梅梅的房子。
我以為一切都會轉好,可誰知,梅梅遲遲不懷孕,醫生說她無法懷孕。
但姨媽給我出主意說,把天仙娘娘的石像鑿一些碎石下來,讓我媳婦吃下,就能讓她懷上。
也許可以試試呢?況且,所謂的天仙娘娘,不是一塊從天而降的隕石嗎?
形狀像個盤腿而坐的女人,被村民傳成了個神,說不定真有些天外來客的奇效。
8 個月前,我回村里把石像鑿了些石塊下來,哄梅梅吃下。
最壞也不過是吃了些石頭。
然而她竟真的懷孕了。
對了,姨媽……我怎麼一直把她忘了!
就是她告訴我這個法子的,或許她也知道解決的辦法!
15
車燈照亮范圍內,茅草變得稀疏,已經可以看到村子了。
我停下車,掏出手機,可是通訊錄里死活找不到姨媽的聯系方式。
我又從聊天軟件找,也找不到她,連我們的聊天記錄都翻不到了。
一直住村里,難道她連手機都不用嗎?我記不太清楚了……只感覺頭痛欲裂。
從小到大與姨媽聊天的畫面一閃而過,她教我童謠,指引我回家,她還教我怎麼追到梅梅,怎麼讓梅梅懷孕……
但那些畫面里,我對姨媽本身的存在毫無印象。
只有我,我在對著鏡子喊姨媽,對著沒開機的手機說話,對著空氣笑的記憶。
我真的有一個姨媽嗎?我感覺我快要瘋掉了。
突然!耳后「砰」的一聲巨響。
聲音似乎是來自后備箱。
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像鼓點一樣,越來越急迫,似乎馬上就要沖破后備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