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好像知道自己要出事,提前打好棺材,住進牛棚等了三天。
第四天上午,舅舅再去送飯時,發現他果然斷了氣。
遺書只交代了幾句話,要我陪著下葬。
1
剛接到外公去世的消息,我說什麼都不信。
他身體硬朗,能跑能跳,幾年都沒生過病。
直到舅舅打來電話,說出外公的遺言,要求我必須回家壓棺,我才帶著疑惑回了老家。
童子壓棺,是老家一個不成文的風俗。
通常只有橫死、暴斃或冤死的人,才需要找個生辰八字匹配的人壓棺,為的是鎮住亡靈的怨氣,確保后人平安。
外公死得很蹊蹺,遺體被放在一具黑色的棺材里,打上五根長釘子,用紅布覆蓋起來,下面還纏了十幾圈墨斗線,被捆綁得結結實實。
我不理解這代表什麼,更加不理解他為什麼留下遺言,非要我來壓棺。
剛回老家,我就被舅舅控制起來,找來小拇指粗的雞血繩,綁住手腕,被固定在了棺材角上。
我嚇了一跳,剛想質問舅舅干什麼,他卻黑著臉說,「王釗,你要一直陪著外公,直到他落葬為止。」
外公養大我不容易,靈前盡孝是我的本分,可為什麼要把我綁起來?
舅舅不肯解釋,冷漠地押著我給外公磕頭,我看著煙熏火燎的靈堂,心里既委屈又難受,眼淚不知不覺就下來了。
我自小父母雙亡,是外公一手帶大,他是村醫,行醫了一輩子,在村里的威望很高,趕來吊唁他的村民也不少。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村民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甚至根本不敢靠近外公的靈柩,連敬香時也不敢靠得太近。
一看這架勢,我就知道外公的死因不簡單。
可面對我的質問,舅舅什麼都不肯說,只是冷冷地告誡我,必須守在外公靈柩前,一刻都不能走掉。
我懷疑,他根本不是為了叫我回來壓棺。
中午日頭暴曬,我跪坐在棺槨前,被毒辣的太陽曬得難受。
發小周鵬替我端來一碗水,表情卻跟那些村民一樣,畏畏縮縮地把水遞來,根本不敢靠近外公的靈柩。
我看出了他的躲閃,問他為什麼不敢靠近棺材。
周鵬支支吾吾,「你快喝水吧,別問了。」
我看了看綁在身上的雞血繩,說自己尿急,讓他幫我解開。
「這繩子不能解,不然村里會有大事發生。」周鵬卻表現得更不安了,閃躲的樣子引起了我的警覺。
我壓低了嗓子,「外公到底怎麼死的,他們為什麼綁著我?」
周鵬跟我對視了一會兒,眼中閃過一絲不忍,猶猶豫豫道,「王釗,你不該回來,其實……他們想拉你去墊棺殉葬。」
2
殉葬?!
我的身體抖了一下,「你別胡說,為什麼要我給外公殉葬?」
「我也不清楚,是別人告訴我的。」
周鵬心虛地移開視線,把聲音壓到最小,「六姑說,你外公的死法比較特別,這口棺材下的怨氣特別大,必須找個生辰八字特殊的人,陪他一起入葬,才能平息棺材里的怨氣……」
我打了個哆嗦,還想再說點什麼,周鵬好像觸碰到了某種禁忌,一臉心驚地跑來了,留下渾身發冷的我,陷入了沉思。
回想起村民們看我的眼神,再看看舅舅綁在我身上的雞血繩,我心里毛毛的,越想越后怕,下定決心要把事情搞清楚。
為了驗證周鵬的說法,趁著舅舅給我送飯的時候,我看似隨意地問道,
「為什麼外公的棺材上綁著那麼多墨斗線?」
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這棺材是你外公自己打的,鬼知道!」舅舅放下碗筷,態度出奇冷漠。
我父母早亡,是外公把我拉扯長大,對我特別照顧,早就引起了舅舅一家的妒忌。
我眼珠一轉,又問舅舅能不能幫我把繩子解開。
「解繩子干什麼,你要去哪兒?」果然,舅舅變得很警惕,根本沒有替我解開繩子的打算。
我只好捂著肚子,假裝很難受,「我從縣里回來就一直跪著,還沒來得及上廁所。」
「行吧……可你不能離開靈堂太久,上完廁所要馬上回來。」
他不情不愿地解開繩子,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我,甚至默默跟在后面,直到目睹我走進了廁所。
關上門,我心里怦怦跳,舅舅的監視加深了我的懷疑。
好在廁所后面有個小洞,我拆掉木板,小心翼翼地繞到后院,扭頭就跑去了六姑的香堂。
六姑是村里的神婆,一直住在城隍廟,外公生前跟她關系不錯。
聯想到周鵬的話,我打定主意要找六姑問個明白。
進了香堂,六姑正跪坐在神像前禱告,佝僂著身子,滿臉皺紋和滄桑白發。
她似乎料到我會來,搬來凳子讓我坐下。
我卻顧不上客套,開門見山地追問她,知不知道我外公的死因?
六姑什麼也沒說,顫巍巍掏出一個老人機,讓我打開相冊自己看。
老人機的攝像頭很模糊,我點開相冊,鏡頭下外公兩眼暴凸,嘴巴長成大大的 O 字,身材消瘦像極了一捆干柴,好像被什麼東西把血肉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