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得太晚了。」
三公冷笑道,「河里沒有神,只有一頭成了氣候的水妖,我讓村民找個八字契合的祭品,其實是為了用你當誘餌,把它釣出來。」
「要是沒有你外公插手,當年我就成功了。」
說到這兒,三公臉上浮現出憤恨的表情,「你外公簡直是個混蛋,害我多等了這麼多年,總算熬到了這一天。」
我冷冰冰地看著他說,「所以我外公一死,你就馬上編了另一個謊言,說河神已經醒來,即將報復村里人,唯一能保存村子的辦法,就是把外公和我一起當祭品獻祭給它!」
但事實上,三公真正想要的,是用全村人的命,幫他沖開文峰塔下的布置。
「你能猜到這些,還真是不容易,可惜太遲了。」
三公沒有掩飾眼中的貪婪,把所有得意都寫在臉上。
我冷冷地說,「你以為自己得逞了嗎,你還算漏了一個人,盯上河妖的可不止你一個。」
「你說的人是六姑吧?我怎麼會忘了她,那老太婆早就死了,還是我親手把她弄死的!」
三公得意洋洋地大笑,殊不知石柱后面的水花忽然翻滾起來,一道蒼老的身影浮出水面,趁三公麻痹大意的時候,將一把尖刀狠狠送入他胸口,
「三哥,你太大意了,我可沒有死,一直都躲在暗處看你表演呢。」
「你,還活著?」
三公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呆滯地垂頭,望著從胸膛里透出的刀尖,難以置信地大喊,
「不可能,我明明看你喝了藥,親手把你丟進的水缸,那些吸血水蛭怎麼沒把你……」
「你好像忘了我是你師妹,同一個師父教的東西,我怎麼會沒有防備?」
六姑渾身濕漉漉地站在他身后,猛一抽刀,大量鮮血從三公胸口飆射出來。
13
「啊!」
三公跌跌撞撞地跑了兩步,最終還是一臉不甘地趴在地上。
六姑盯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看著被鮮血染紅的池水,得意道,「我要是不先死給你看,你又怎麼會放心大膽地打開文峰塔?」
她笑了笑,慢慢把臉轉移到我身上。
我依舊是面無表情,「周鵬是你害死的?」
她咧著缺了門牙的嘴,笑呵呵地說,「你們是發小,他的話比較容易博取你的信任,所以我才找了他。」
原來周鵬是被我連累了。
我苦笑著閉上眼睛,心里還是不太能理解,「那你是怎麼通過什麼辦法跟蹤到這里的?」
六姑指了指我的胳膊,「你身上還戴著我的手鐲,手鐲到哪兒,我就能跟到哪兒。」
「好算計,果然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個。」
我苦笑著閉上眼睛,六姑卻舔舐著干巴巴的嘴唇說,
「其實最聰明的是你外公,只是他太迂腐了,當年為了鎮住河妖,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反倒成了師兄弟中最短命的那個。」
六姑語速緩緩地說,「我們三個都是同一個師父教的,因為在處理河妖的問題上發生了分歧,才導致關系破裂。」
我詛咒道,「外公雖然死了,可他畢竟做了很多好事,不像你們,為了一己之私害死村民!」
「河妖本來就是師門的遺產,我根本沒錯!」
六姑被我的話刺激到了,陰惻惻地咬牙說,「如果沒有幾代人的培養,它怎麼可能修成氣候,是你外公太迂腐,逼得我們不得不算計他。」
我一臉仇恨道,「太師公養大河妖,是為了讓它幫村民治理水患,你和三公卻只想得到它的內丹,幫自己延年益壽,你和三公一樣,都是師門的叛徒!」
六姑臉色一變,大驚失色地后退了幾步,「這是師門的秘密,你怎麼會知道?」
呵呵,我當然知道。
14
上世紀長江經常發大水,太師公不忍心讓村民受災,才養了這頭河妖,讓它幫忙填筑河道下的水眼,防止水患決堤。
他死后留下三個徒弟,分別是外公、三公和六姑。
三個徒弟原本負責看守河妖,可三公和六姑卻動了歪心,一直在打河妖的主意。
「當年三公編造了祭河神的謊言,最先對河妖下手,你知道自己爭不過他,才故意把消息泄露給我外公,由他出面制止。」
外公修建這座文峰塔,不僅是為了鎮住被激怒的水妖,更是為了保護它,不被別有用心的人傷害。
可三公卻賊心不死,苦等了將近二十年,直到外公陽壽盡了, 才重新導演這場好戲, 先設法把河妖的魂魄困在外公的棺材里, 再發動村民沖毀文峰塔的布置,然后順理成章取走河妖的內膽。
至于六姑,她什麼都明白,卻假裝怕死躲在城隍廟,為的是最終坐收漁翁之利。
可惜,他們都錯了。
六姑的胸膛劇烈起伏,「什麼錯了?」
「對于你們的小動作,外公看得一清二楚。」
我吃力地爬下棺材,撿起三公掉在地上的尖刀,「你們算計外公的時候,他同樣留了一手, 你不是好奇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嗎, 都是棺材下的東西告訴我的。」
趁著六姑分神,我揚刀對準手腕, 狠狠一刀劈下去。
鮮血噴灑在棺槨上,喚醒了外公留在上面的布置。
瞬間棺材發紅,文峰塔也開始抖動, 平靜的水面再次翻涌,冒出咕咚咕咚的大氣泡。
「你在干什麼, 停下!」
六姑的臉色徹底變了, 尖叫著跑來阻止。
來不及了, 本該嚴絲合縫的棺材劇烈顫抖, 一股血氣沖開了棺蓋,直直地射進池水。
呱……
池水加劇翻滾,浮現出兩個燈籠大的眼球, 我看到一只和水牛一樣大小的金色蟾蜍, 一點點浮出水面, 用充滿冷漠的目光, 注視著已經嚇得雙腿發軟的六姑。
「天吶,你居然把它的本體放出來了,師兄救我……」
呵呵。
看著六姑那張絕望的臉,我笑了。
……
文峰塔的晃動持續了很久,終于,這座屹立了二十年的寶塔隨著暴雨轟然倒下, 被渾濁的泥漿卷入河床。
巨浪翻涌, 倒灌村莊,鎮寧鄉變成了一片汪洋水澤。
傾盆暴雨持續了兩天,一頭碩大的蟾蜍馱著命懸一線的我,避開洪水泛濫的區域, 狠狠扎進了亂石灘。
意識蒙眬中,耳邊回蕩著河妖的狂笑,
「你外公鎮了我二十年,又在死前布局, 借你的手還我自由,恩怨兩清,這次我就不吃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