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獅駝城,再走一年,就能到達天竺。
雖然在西游的故事里,那些妖怪都已四散伏誅。
可我還是擔心,它會不會依舊是四十年前的樣子。
到達獅駝城的那天,天空下起大雨。
我在大雨中,遇到了一個渾身泥濘,一邊走,一邊跪下叩頭的紅袍僧人。
他面無表情地告訴我,他就是從獅駝城出來的。
然后,他給我指明了獅駝城的方向。
我循著他指的方向,又翻過一個山嶺。
大雨之下,我看到了那座如同碉堡般黑壓壓的城。
我還看到了城外的地上,豎著許許多多黃色的幡布。
滂沱的大雨下,我看不清那些幡布的模樣。
而當我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那些幡前時,卻陡然覺得渾身戰栗。
因為那不是什麼幡布,那是掛著的一張張人皮。
9
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
那些慘白的人皮在風中無助地飛舞。
他們干癟的嘴巴在雨里發出無聲的哀鳴。
這里還是妖城。
獅駝嶺,還是一個群妖肆行、尸山血海的魔城啊!
我驚恐地想要往回跑。
可身后,卻忽然又出現了那個紅袍僧人。
他站在風雨里,冷冷地看著我。
「你,你是人是妖?」我渾身發抖地望著他。
「我當然是人。小沙彌,你又跑什麼?獅駝城乃西域佛教圣地,到了為何不去拜拜?」
他皮笑肉不笑地對我說道。
「什麼佛教圣地?什麼圣地要掛滿人皮?」
「哈哈,什麼人皮,我怎麼看不到人皮?」
我指著那些凄慘無比的人皮說道:「那不是人皮,又是什麼?」
「那都是制作法器,供養我佛的道具啊。」
「道,道具?你是說,那不是真的人皮?」
「真又何妨,假又何妨?肉體皮囊,本就虛妄,你又何必介意它是真是假?或許,扒掉我們生而為人的這層皮,才離真理大道更近,不是嗎?」
紅袍僧人陰惻惻地說著這些讓我感覺莫名其妙的話,只讓我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
他這時卻朝著我步步逼近,一直走到我跟前。
「看裝扮,你是東土的和尚吧。你離靈山太遠,離佛法也太遠。今日,我就帶你來開開眼。」
他說著,沖我身后一指。
我扭過頭,看到那座黑壓壓的獅駝城,城門竟然慢慢自己打開了。
「走吧。」他說道。
可我的腳,根本動也動不了。
「阿彌陀佛,我們本是同門,你還怕我害你嗎?你既是自東而來,怕也是為了想知道些什麼吧。」
他說著,便在雨里頭也不回地走進獅駝城。
我愣了一會兒,終于也決定跟上去。
10
城內響起鼓聲,我看到一條筆直寬闊的石板路,通向一座高臺上的建筑。
那個建筑,好像是一座佛堂。
城里果然沒有什麼妖怪,反倒幾乎全是和這個紅袍僧人一樣打扮的僧侶。
有些僧侶頭上,還戴著黃色的帽子。
雖然雨很大,但他們似乎都對這雨置若罔聞。
我跟著紅袍僧人,一步步踏上高臺的階梯。
那些鼓就擺在階梯兩側,我感覺那些鼓面,仿佛和我在城外見到的人皮,是一個質地。
「今日是采蓮的日子,我便邀請你來一同觀賞吧。」
「采蓮?」
「你既修佛,當知蓮花就是我佛的象征。而你接下來要看的,就是采蓮做法器的過程。」
什麼蓮花法器?我不免心生疑惑。
登上高臺,站在佛堂前,我好像聽到了佛堂內傳來的低沉的誦經聲。
紅袍僧人輕輕叩門,佛堂的門打開。
我看到了里面那令人驚駭的情形。
只見這間佛堂的墻壁上,掛滿了畫著佛畫的人皮。
周圍的架子上,則擺著各種用骷髏頭做的法器。
而一群紅袍僧人,正圍坐在一起,低聲念經。
他們中間,居然有兩個被捆綁著的,赤身裸體的女人。
她們嘴里被塞了東西,表情痛苦,身下還放著一個火甕,看起來滾燙無比。
而這兩個不著寸縷的女人,就被架著坐在那個滾燙的火甕上,炙烤著。
「你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二九一十八天,時辰已到,可以采蓮了。」
帶我進來的紅袍僧人并不回答我,只是說道。
當即就有兩個僧人站起來,他們手里各拿著一把刀,向著那兩個女人走去。
「住手!快住手!」
我大喊著撲向那些僧人。
他們此刻,紛紛轉頭看向我,但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我想沖上去阻止那兩個持刀的僧人,卻立刻被幾個人按住。
「我看你也是修佛之人,好心邀你來觀摩采蓮,你怎麼敢做出如此褻瀆我佛的事情?」
帶我進來的紅袍僧人,語帶嗔怪地說道。
「你,你們到底是人是妖?」我被死死按住,大喊著質問道。
「他居然懷疑我們是妖?」
「哈哈哈哈哈。」
我繼續憤怒地大喊,那名紅袍僧人卻走到我面前。
他蹲下身子,表情詭異地凝視我:
「你到底是不是來拜佛的?」
「什麼佛,你們是魔,是魔!拿人皮做鼓,用骷髏做法器,還要對這些女子施加這種慘無人道的行徑!真正的佛,怎麼會允許有這種事?」
「真正的佛是什麼?你見過嗎?難道是像你們東土一樣吃齋念經嗎?」
他看著我,語氣輕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