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見到我母親的那一刻,眼睛睜大退后了一步,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小兄弟,咱們后會有期。」
他轉身,飛也似的沒了影。
「這是誰?」
「不知道,門口碰到的一個怪道人,媽你大早晨去哪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母親臉上竟然有些紅。
「快清明了,我去你姥爺墳山看看。」
顯然這是母親的借口,不過看樣子母親并不準備告訴我。
當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耳朵留心著母親屋里的一舉一動。
果然我聽到里屋的門閂輕輕一響,我媽的腳步微不可察,怪不得我昨晚沒聽見。
等了一會兒,估摸她已經出去了,我躡手躡腳地穿衣服起來。
這一次,我要跟著她,看看她到底去哪了。
5
還不到凌晨兩點,正是漆黑一片的時候。
村里沒有路燈,幸好今夜滿月,月光下,我看到母親腳步匆匆走在前面,時不時還警惕地回頭望望。
好在她沒有看見我,而是直直地朝著大山走去。
大山里面雜草叢生,野獸橫行,母親不怕嗎?
四下寂靜無聲,我聽著自己的心跳得像打鼓。
我鼓足勇氣,繼續躡手躡腳地跟著母親。
突然,母親停在了一面巨大的巖石面前,她在前面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后抖動肩膀,像是哭了起來。
漆黑一片的黑夜里,她的哭泣聲若有若無地傳過來,我的渾身都被恐怖淹沒,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我發現他面前的山石閃耀著粼粼的光,竟然像一面鏡子一樣,映出來她的倒影。
一瞬間,我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因為我看到我媽的臉,像蛇皮一樣,一塊塊地掉落,露出里面的骨頭,并沒有正常人的血肉,而是黑乎乎的一片,宛如死了很久的干尸。
想要驚呼的沖動被我生生吞到了肚子里。
我腦子只有一個念頭:「跑!」
突然,母親像感覺到了什麼,一寸寸地轉動頭顱,脖子擰成了一個怪異的角度,那雙空蕩蕩的眼眶看向我這邊。
我再也顧不上什麼,跑腿就往山下跑,山上的雜草不時地將我絆住,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村里。
突然眼前一黑,我像是撞到了什麼。
6
我猛地退回一步,就看見那黑衣道士揉著胸口。
「小兄弟,我沒有騙你吧?」
「你的母親,她不是人!」
「不是人?你是說我媽早就死了,現在看到的我媽是被什麼東西冒充的,還是說我媽她本來就不是人?」
「這個貧道也不能確定。」他從懷中拿出一根紅繩。
「小兄弟,我下山來有心做善事,見你將大難臨頭,不忍心不救你。你可以趁那妖鬼睡覺之時,將這紅繩系于她脖頸上,貧道自會來收拾她。」
我猶豫著接下了繩子。
我腳步沉重,徘徊在我家門口,腦子里很亂,母親那張可怕的臉和道士的話在腦中浮現。
「小楚。」
突然母親抱著盆從屋里走了出來,她像是無事發生的樣子。
「你在這愣著干什麼?」
我看到她抱的盆里裝的是我的臟衣服。
我想起來母親這些年照顧我的生活起居,無微不至,她不善言辭,卻溫柔細膩。
姥爺死后我們生活不易,每每得了什麼好吃的,母親總是裝作不愛吃,全都留給我。
近十八年來,我們母子相依為命,她對我的好是真的,我知道。
我將手里的紅繩團成團裝進褲兜,我已經下定決心,無論母親是什麼,她都是我的母親。
「媽,吃飯去吧,今天做了什麼好吃的?」
她將盆放下笑了笑:「你先去吧,媽洗完衣服就去。」
一如往日,寧靜祥和。
在我看不見的角落,有一雙眼睛由期待變得憤怒,死死地盯著我們。
7
日子一天天變得寧靜,我安慰自己,可能那天我看錯了,山中的那個人根本不是母親。
我媽依舊每天種田,洗衣做飯,閑暇時候望望大山。
直到那一天,午睡的我突然感覺有小人在底下吵。
我揉揉眼睛,只覺得自己在做夢。
「小主人,小主人,主人讓我為你送來你的聘禮。」
一群不到十公分的小人站在地上,合力把抬著的東西放在地上。
她們嘰嘰喳喳地涌到我身上:「小主人真是美貌,跟主人比也不差嘛。」
另一個小人說:「胡說,咱們主人可是天人之姿。」
「小主人不是也是麼?」
「噓!閉嘴!」
我被眼前的這些小東西震驚得說不出來話,愣了半天,我問道:
「你們是誰,你們主人誰?」
「主人就是主人啊。」
突然門吱呀一聲,母親推門走了進來。
她看見地下的小人們并不驚訝。
她將那小人抬的盒子拿起來,放到我手里。
那些小人們朝她鞠了個躬,很恭敬的樣子退去了。
「小楚,這是你娶媳婦的聘禮,在交到新娘手里之前,你可不要打開看。」
我看那盒子被蠟封著。
「媽,這盒子里裝的是什麼?我要娶的媳婦到底是誰?還有剛才那些小人,那是些什麼東西?」
「你跟媽在這問十萬個為什麼啊?」母親笑起來,她最近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
「小楚,這一切你很快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