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還說到夜里打燈籠的黃鼠狼排著隊,后面跟著嗩吶,鑼鼓震天響。
一個中年婦女還說,早上的時候還看到南邊的墳地里停著一個紅頂大轎呢。我姥姥向那個中年婦女打聽,那個中年婦女說,那個大轎停在墳地的邊兒上,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
我姥姥還專門去看了那個紅轎子,那個轎子確實停在墳地邊兒上,也沒人管。
但是沒兩天,我姥姥又看到了嬰寧。
9
我姥姥看到嬰寧的時候是在白天。嬰寧身上穿著紅色的衣服,頭上戴個霞冠,孤零零地站在那片墳地里。
我姥姥去看,只見嬰寧已經恢復成了一個紙人兒。我姥姥就跟她說話:「你不是嫁了爪窩國太子了嗎?怎麼你還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墳地里呢?」
那紙人兒肯定不會回答我姥姥的話的。
到了晚上,我姥姥做了一個夢,嬰寧依舊穿著紅霞,戴著鳳冠,來到我姥姥的房間,坐到我姥姥的床頭,拉著我姥姥的手說:「多謝你去看我,我確實已經嫁給爪窩國太子黃大片兒了,我們在一起很幸福。只是到了白天我就會恢復成紙人兒的形狀,你明天去把我燒了。我變成灰之后,無論白天黑夜,我都能和黃大片兒在一起了。」
我姥姥第二天早上起來,想到昨天的夢,感到非常奇怪。我姥姥本來以為這就是個夢而已,誰知道竟然自在自己的床邊上發現了一圈泥土,我姥姥知道,這紙人兒確實在夜里來過。
我姥姥心想,既然應了紙人兒的話,那就去墳地幫她把紙人兒燒了吧。
我姥姥讓我太姥爺帶著她,兩個人去了那墳地里,把那紙人兒給燒化了,順帶著還燒了很多的紙錢。
那嬰寧到了夜里又來致謝,只是這次來致謝的嬰寧,讓我姥姥覺得溫暖了很多,握著她的手也不像以前那麼冰涼了。
嬰寧告訴我姥姥:「你身上這個病想要治好,就去找誰誰誰,他能治你這個病。」
嬰寧跟我姥姥說的這個人并不是我姥爺,而是另外一個人。當我太姥爺帶著我姥姥去找這個人的時候,才知道這個人已經離世。
所以過了兩天嬰寧又跟我姥姥來道歉,說:「對不起,在那邊兒她碰見了那個人,才知道這個人已經去世一段時間了。」嬰寧給我姥姥道歉的時候顯得還挺不好意思的,她說要送我姥姥一點兒禮物表示歉意。我姥姥回絕了,說:「從你那邊到我這邊挺不方便的,禮物就算了。」
禮物自然是沒送成,但是過兩天嬰寧又來了,告訴我姥姥,那個已經死去的人跟她說,他有一個學生在我們鎮上就職,他對于這個先天性心臟病的治療有一定的心得。
我太姥爺其實明白,在那個年代治療這種病,技術手段是有,但是能做手術的條件是相當有限的。而我姥姥的這種情況是在先天性心臟病當中比較麻煩的一種,那個年代我太姥爺經過多方咨詢知道,治是可以治的,但是需要的條件相當苛刻。
如果太姥爺還在那個位置上,經過一定的努力,說不定能夠尋求到治療我姥姥的條件。但是現在虎落平陽,別說能夠尋求到那種治療條件,能保持現在的這種狀態,定期吃上藥就不錯了。
所以我太姥爺對我姥姥也是抱著一種「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態度,我太姥爺當時都做了準備了,真是有一天我姥姥活不下來,那也并不是說自己能夠左右的。我太姥爺把這個想法給我太姥姥說的時候,我太姥姥當時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但是我太姥姥也明白,這種情況確實不是通過他們的努力能夠改變的。
所以我太姥爺、太姥姥老倆口對于這個事情認識的還是比較到位的,到位歸到位,這世間但凡有一點兒能夠治療我姥姥的可能性,我太姥爺肯定會竭盡當時的全力去嘗試。
所以當我太姥爺聽我姥姥說鎮醫院有這麼一個人能夠治她病的時候,我太姥爺一點兒都沒猶豫,騎著馮會計的自行車就到醫院去了。可是在醫院里打聽來打聽去,也打聽不到誰有能耐能夠治療先天性心臟病。
我太姥爺失望而歸,把自行車還給馮會計的時候,馮會計問我太姥爺:「你這借我自行車到底是干嗎去了?」
我太姥爺這才把事兒給馮會計說了。
馮會計想了一下說道:「現在醫院里哪兒還有醫生啊,全是那幫小鬼,治病?誰能治病?」
我太姥爺一想有道理,可那醫生都去哪兒了呢?馮會計跟我太姥爺說:「那幫醫生不是挑大糞去了,就是種地去了,要不然就燒鍋爐去了,你找去吧。」
我太姥爺聽了馮會計的話,推著馮會計的自行車又跑了。馮會計在后面喊:「哎哎,你把自行車還我啊,這快下班兒了,我怎麼回家呀?」
我太姥爺理都沒理馮會計,騎著自行車一溜煙兒地又到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