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女人的輕薄舉動,春宣和尚只是一笑置之。
然而,合歡村并不是什麼山清水秀的地方,這里的人,哪一個都算得上惡人!
村里的男人看著春宣和尚,心中嫉妒,尤其是這些日子,自己的女人也不聽話。
可好不容易搶來的女人,他們自然舍不得殺掉。
我看到我爹帶著村子里其他的男人,將春宣和尚圍在中間。
那些護著春宣和尚的女人,都被男人們一巴掌打在臉上,然后一腳踢出去。
春宣和尚只是靜靜地坐在原地,雙手合十,口中呢喃:
「南無阿彌陀佛。」
我爹咧嘴一笑:
「賊和尚,佛祖也保佑不了你!佛祖見了老子,也要怕三分!」
說完,村子里的男人一擁而上,春宣和尚被他們按在地上。
我爹拿著石頭,一下一下搗爛了春宣和尚的臉。
他還割掉了春宣和尚的人頭,直接丟到女人堆里:
「你們不是覺得這賊和尚俊秀嗎?」
「來啊,誰喜歡,老子把這顆腦袋送給她!」
女人們誰也不敢說話,她們可都知道,這群男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
我爹轉身的時候,一腳踢在了春宣和尚的背簍上,背簍應聲破裂。
那破碎的背簍里,竟然出現了一個金光燦燦的東西。
男人們打開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金佛。
如今這世道,一尊金佛,莫說是買個村子,就是一個城的人命,也能買下來。
看著露出來的金佛,男人們的眼睛都直了。
我爹一把抽出腰間的刀,然后將金佛抱在了懷里。
其他的男人看到我爹拿刀,都停住了腳步。
我爹就那麼抱著金佛,一步一步地退回到自己的家里。
當晚,狂風大作,我爹抱著的金佛竟然開口了:
「南無阿彌陀佛。」
村外出現了一道白墻,金佛也跟著一閃而逝。
可那道白墻出現不久,就消失了。
我爹慌忙出門,看到外面有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道士。
老道士指了指村外的老槐樹:
「邪物,被我壓在了槐樹下面,斷不可放它出來......」
我爹氣急敗壞地罵了老道士,在他看來,準是老道士搶了金佛。
可如今人已經死了,那里還能問出話來。
隔天,失魂落魄的我爹被村里的男人們抓住。
平日里和我爹最好的老王叔一巴掌打在我爹的臉上:
「大哥,說吧,金佛在什麼地方?」
我爹搖頭,說金佛不知所蹤。
老王叔直接用刀子割開了我爹的腳筋。
我爹也是從那個時候,才開始瘸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也見過。
村子里的人不斷地侮辱我娘,就為了刺激我爹,讓我爹說出金佛的下落。
我爹忍了十幾年,最后還是選了要拉著村里的人一起死。
我爹帶著我走的那天,被人砍死在老槐樹下,鮮血浸透了老槐樹。
一張染了血的符箓,從老槐樹下的骨灰壇子里飛了出來......
13
一切的因果都已經重現完畢,整個合歡村再次變成了尸橫遍野的模樣。
我站在村口,恍若隔世。
小道士已經被春宣和尚打飛,他的腸子都被紅粉骷髏的爪子給摳了出來。
眼看著,這小道士就要步了老道士的后塵。
他奄奄一息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說:
「金佛呢?」
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沒有找到金佛。
不過我又點點頭,金佛沒找到,不代表我不知道金佛去了什麼地方。
此時的春宣和尚已經有了余力,他一步一步地向前。
步子不算大,卻幾個呼吸間就到了我的面前。
春宣和尚掐著我的脖子,目光淡然:
「金佛呢?」
我被春宣和尚掐得喘不過氣了。
眼看著就要死了,我終于從自己的嘴巴里擠出幾個字:
「佛在看著你!」
春宣和尚一驚,全身的鬼氣濃烈到幾乎滴下來。
他難以置信地緩緩轉頭。
偌大的萬春寺后,是一片金光,那金光成了天空之上無邊無際的大佛。
大佛眼眸低垂,似乎在看著春宣和尚。
原本黑漆漆的夜晚變得佛光普照,刺得我睜不開眼睛。
春宣和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天空中的大佛散發出一陣陣佛光。
大地之上,欲蟲飛起,重新下起了粉雪。
可在佛光普照之下,粉雪紛紛消散。
等我再睜眼的時候,被搗爛了腦袋的春宣和尚,已經變了模樣。
他還是那個俊俏的和尚,全身圣潔得讓人看一眼就自覺羞愧。
春宣和尚對我微微頷首,偌大的萬春寺就在佛光之中消弭。
春宣和尚走了三步,每走一步,就念一聲:
「南無阿彌陀佛。」
三步走完, 春宣和尚的身影再也不見了。
一陣風吹過,掀起了一陣風沙, 其中隱隱夾雜了骨灰的味道。
原本萬春寺的地方,只剩下一尊金佛。
我的手掌上忽然一陣刺痛,一根手指竟然消失不見了,露出了里面粉色的骨頭。
我先是抱起了金佛, 又趕忙去扶小道士。
小道士苦笑著搖頭:
「我要死了, 不要白費力氣了。到時候, 就把我和我師兄埋在一起吧, 黃泉路上也有照應。
」
我點點頭。
小道士看了看我的手指,說了這輩子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