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道的拐角處，我差點撞上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

女人一見我直接貼了上去，一口一個鄭哥，那聲音，甜蜜蜜，酥麻麻，暖洋洋，聽得人骨酥神醉，邁不動步。

女人邊說還邊晃動著我的手臂，露出胸口一抹雪白微微顫抖，我不自覺地瞟去，目光直接滑了進去。

張生知道那女人看不到他，但還是嘟囔著「有辱斯文」移開了目光。

女人發現了一邊的柳慕青，有意無意地看向她，眼神中滿是玩味：

「我說鄭哥你怎麼這麼久沒來看我呢，原來嫌棄我老了，以前你對我可不是這麼說的。」

女人嬌嗔著鉆到我懷里了。

看著柳慕青漲紅著臉，我感覺她幾乎就要暴走，為了避免出現額外的麻煩，我連忙甩走了女人。

在包廂內，侍應已經準備好了放在冰桶里的洋酒和各色水果小食，并熱情地介紹今天可以陪酒的女生。

「難怪你寧可留在這里也不愿跟我小姑一塊走。」

柳慕青眼神不善地看著我，一旁的張生眼中也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

為了緩解氣氛，我輕咳一聲，從腰間掏出透明的玻璃小瓶，顯擺式地晃了晃：

「這個可是好東西，叫做酒蟲，以前跟一個番僧換的，可花了我不少呢!」

小瓶子里蜷縮著一條干癟的肉色小蟲。

我撬開威士忌的瓶口，濃烈的酒精味撲面而來，而瓶中的肉蟲似乎也聞到了酒味，蟲身微微有些顫抖。

我一抬酒瓶，往小瓶子里滴了一些，嘴里還念叨著：「有些日子沒喂你了，對不住啊。」

在烈酒的浸泡下，肉蟲逐漸變得豐滿圓潤了起來，眨眼間，瓶中的酒已經被肉蟲吸得干干凈凈，但它還不肯罷休，似乎更加興奮，蠕動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往上爬。

「很多人只知道，被酒蟲沾過的水會變成絕世的佳釀，卻不知道這種酒連鬼魂也能喝到。」

我的小指伸進瓶中勾起酒蟲，沾進了用來冰酒的冰桶里。等到拿出來時，桶里的冰水已經飄散著濃烈的酒香，不同于烈酒有些刺鼻的酒精味，這酒飄散一股果木香氣，沁人心脾，酷愛飲酒的張生當下就咽起了口水。

「來，干了!」

我拿起酒杯在冰桶里舀了一杯酒遞給張生。

張生現在還是懵懵的，看起來靈魂處于不太穩定的情況下，但或許他生性好酒，一仰脖就喝光了杯中的美酒,發現意外的甘甜宜口后，他不由地稱贊：

「好酒！」

「好，讓我們避風頭前，先來個不醉不歸！」我鼓勵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我的催促下，張生和柳慕青左一杯右一杯，將桌上的酒喝了個干凈。

「再來十瓶！」我大手一揮。

「還……還喝？」張生已經喝得手腳發沉，連連搖頭：「不行了，我現在看你都重影了。」

張生晃晃悠悠地想要站起來，卻被躺在沙發上的我一把勾住了脖子，不由分說地往下灌。

「咕嘟……咕嘟……要喝死了……」

張生被灌得眼淚都嗆了出來，想找柳慕青求救，卻發現柳慕青也醉了，半躺在一邊。

我在他耳邊念叨著「該醉了該醉了，柳慕青那邊我沒辦法施法，你就簡單多了，讓我看看你的過去，看看你和柳慕青到底有什麼糾葛……」

7

張生的靈魂落入深潭，水面泛起漣漪，帶起往昔碎片記憶。

山風微拂，禽鳥盤旋在空中。正值春暖花開，滿山一片翠色。

一個書生正在執筆墨作畫，左手還端著一個酒盅，每畫幾筆都會啜飲一口。

身后一個老仆畢恭畢敬地站著，手中端著一壇女兒紅。

畫布上青山綠水蒼翠欲滴，中心處是一叢盛開的野花。整幅畫生機勃勃，還有明暗之分，顯然并不是傳統的水墨畫，還有幾分西洋畫的味道。

一只白狐不懼生人，跑到了書生專心描繪的野​​‌​‌‍‌‍‍​‍‌‌‍​‌‌​‍‌‌​‍‌‌‌‍​‍‍‍‍‌​‌​‌‍​‍‌‍‍​‌‍‍‍‍​‌‌‍‌​‍​‌‌‍‍‍​‌‍‍​‌‍‌‌​‍‍‌​‌‍‍‌​‌‌‍‍‍​‌‌‍‍‍​‍‌‌‌‍​‌‌‌‍‍​‍‍‍‌‌​‍‌‌‌‌​‍‍‍‍‌​‍‍‍‌‌​‌‌‍‍‍​‍‍‍‍‌​‍‍‍‍‍​‍‍‌‌‌​‍‍‍‍‌​‌‌‍‍‍​‍‌‌‌‍​‍‌‍‌​‌‌‌‌​‌‍​‍​‌‍‌​‍‍‍​‍‍‍​‍‍​‍‌‌‌‍​‌‍‍​‍‌‌‍​‌‌​‍‌‌​‍‌‌‌‍​‍‌​‍‍‌‌‌​‍‌‍‌​‍‌‌‌‌​‍‌‌​‌‍‍‍​‌‌‍‍‍​‍‍‌‌​‍‍‌‌‌​‌‌‌‌​‍‌‌‌‌​‍‍‍‍‌​‌‌‍‍‍​‌‌‍‍‍​​‌​‌‍花旁嬉戲。

張生叫住了上前驅趕的老仆，啜了一小口杯里的酒，提筆勾弄了幾下，畫布上一只小狐貍躍然紙上。

老仆適時的上前給酒盅添酒，夸道：「少爺的畫功可是越來越傳神了。」

「黑伯，你怎的也學那王婆賣瓜般自賣自夸？」

張生笑吟吟地放下手中毛筆：「我畫的又不是你，夸再好也沒什麼用。」

「少爺是鄉里遠近聞名的才子，詩詞書畫樣樣精通，這可不是老奴能夸出來的。」

黑伯驕傲地仰了仰頭，時不時回頭向不遠處的山道張望。

過了半晌，山道兩旁的小林中驚起幾只飛鳥。「少爺！少爺！」一個年輕仆人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今天院試出榜，少爺高中案首，高知縣設宴，大奶奶請少爺回去更衣赴宴。」

「又是這些應酬，掃我雅興。」張生眉頭擰成一團。

年輕的仆人有些為難：

「大奶奶說了，酉時前少爺若是沒有回府，罰您……罰您一個月禁閉。」

張生緊著眉頭，片刻后嘆了口氣，讓年輕仆人先行回府，自己和黑伯收拾畫桌準備離開。

黑伯拿起鎮紙就要卷起那幅畫，卻被張生攔下。

只見張生手一抬，畫布被一股山風卷起，飄向半空。

黑伯有些心痛：「少爺，畫不帶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