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道叭叭抽了幾口煙,說,時候不早了,該上路了啊。
那女的問那個男的,咱們還報仇嗎?
我太爺爺聽見那女的還這麼說,急了。我太爺爺說,你們倆再討論報仇的事就別走了,我就把你們留下了,以后就跟著我過日子算了。
那男的可能是想明白了,伸手揉了揉那女的頭發道,算了,不報了,只要和在一起就好了。
賀老道又叭叭抽了兩口煙,說道,行了,既然不報仇了,就別那麼多廢話了。陰陽有界,這里也不是你們呆的地方,到了下面,跟陰司大人好好求求情,說不定他還會賜你們下一輩子的情緣的。
那男的嗯了一聲,說,謝謝仙人。
賀老道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嘴上清亮的喊了一聲,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放門了……隨著賀老道這一聲放門,就見以那兩人為圓心,轟的一聲,閃起了一圈紅光。那圈紅光在火堆的照耀下呈暗紅色,一點兒都不鮮亮。那紅光一圈又一圈的亮起,照的整個學校都紅通通的,就連火堆都變了顏色。當時年紀小,只覺得十分有趣,后來長大了,又想起了那紅光,才覺得那光可怖得很。
那兩個人影在紅光中相視而笑,仿佛很甜蜜的樣子。我見他們甜蜜,沒來由的我也跟著高興。這一高興不自覺的我就笑了出來。那兩個人一見我笑,也對著我笑了。
女的對著我說,那孩子,跟我們去玩吧。
聽他這麼一說,腦袋嗡的一下,就見她手里忽然多出來許多好吃的,什麼蜜餞、桃酥、花生仁,就點了點頭說好。
抬步往他們那里走去,不過還沒走幾步,我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周圍忽然上起了大霧,火堆和太爺爺他們都隱沒在霧中。
剛開始的時候,并沒有覺得怎麼害怕,可是在霧中走了一會兒,忽然發現除了我之外,再沒有別的人,這才怕了,連忙呼喊老太爺老太爺,可就是沒人答應。
越是沒人答應我越是害怕,看看四周什麼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就站在那里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霧中走過來一個小姐姐。小姐姐扎著兩個馬尾辮,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很是可愛。小姐姐拉著我,笑著問我為什麼哭。我看著小姐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里卻更害怕了。可是這里除了小姐姐再也沒有別人了,我跟小姐姐說,我太爺爺不見了,我要找我太爺爺。
小姐姐拉著我的手,說,走吧,我帶你去找。小姐姐的手冰冷冰冷的,還特別硬,很不舒服。我就跟著小姐姐身后,往前走,可走了很久,也看不見一個人,只有濃濃的霧氣。
霧氣之中,隱隱約約的看到一些干枯了的大樹,那些大樹上不知道盤旋著什麼東西,緩緩的上下蠕動。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在霧中走來走去。有手腳特別細長的人,有腦袋上長著犄角的人,有長了很多腿在地上爬行的動物,但是沒有腦袋。
一路走來,小姐姐也不說話,一步一步很慢,但是很堅定。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就快見到光亮的時候,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忽然出現在霧中,看著我問道,墨齋,你到這兒來干什麼?那個人在霧中看不清楚,但是感覺很高很親切,我就跟他說,我太爺爺不見了。
他揮揮手,快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那個男人說著話,強行把那個小姐姐的手從我手里拉開。
那個小姐姐被拉開的時候很不情愿,但那個男的很堅定,拉過去那個小姐姐之后,推了我一把,快回去吧。我看著那個小姐姐,還有點依依不舍。那個男的忽然發起怒,狠狠踢了我一腳,讓你回去你聽到沒有,怎麼磨磨唧唧的。
我被那個男人踢了一腳,心里又怕又委屈,仿佛這個男的不疼我了一樣。我哭著回了頭,往原路跑了回去。跑了一會兒,忽然耳邊聽到一聲呼喊,驢蛋驢蛋……就這兩聲呼喊,我身上忽然一緊,不知道哪來一根繩子,一下緊緊的系在我腰上,然后猛地一拉,我身不由己的飛了起來,向著空中飛了過去。本來很遠的路,我耳邊聽著一陣呼呼的風聲,一下子就到了盡頭。
等我醒來的時候,入眼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我張嘴喊了一聲老太爺,頓時哇哇大哭。我老娘說那是我哭的最沒有節操的一次,鼻涕眼淚齊流,反正慘烈的很。
原來,那天賀老道做法的時候,我莫名其妙的暈了過去,任是如何呼喊,我都無動于衷。賀老道一拍手,說壞了,八成被那倆鬼把魂給叫走了。
不得已,我太爺爺連忙把我抱回家給我叫魂,這一叫就是四五天,要不是有賀老道和我爺爺跟他輪著來,估計累都累死了。
醒來之后,我把在霧里經歷的事情跟太爺爺說了。太爺爺說,那個大高個,是他大哥。我問太爺爺,那個小姐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