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娣動作麻利,幾個呼吸間就撈起了王耀祖的尸體,他現在又丑又胖,全身都臟兮兮的,再娣剛撈起他,就嫌棄地丟在岸邊。
我走到上游洗凈手,擦了擦再娣的臉,再娣和王耀祖長得有八九分相像,個子也差不多。
再娣直起身,用手將頭發全攏到后頭去,我借著月色看她,滿意地拍了拍手。
我說既然有玉女,也該有金童才對,村里只獻玉女不獻金童,神仙肯定不滿意,村子才一直這麼窮,我們送了金童,合了神仙的意,神仙會保佑我們的。
于是再娣也笑起來,我們從來沒有笑得這麼暢快過,笑聲清脆,回蕩在山間。
8
村長媳婦正在準備草人祭的貢品,這些貢品和草人不一樣,草人祭結束后還可以分發給饑腸轆轆的村民們吃,只有村里極有體面的媳婦婆子能做。
之前都是她婆婆,如今老婆子一蹬腿去了,總算輪到她了。
村長媳婦滿面春風,哼著歌滿面春風,瞧見自己兒子大搖大擺地牽著個小丫頭回來,小丫頭還吃力地拖著一個草人。
這小丫頭自然就是我,我把頭埋得低低的,掩住自己的笑容。
「耀祖,這是干啥?讓你接的馬家二丫接回來了嗎?這個草人又是誰?再娣那個死丫頭呢?」
村長媳婦連珠炮似的,問了一串話,就見自家兒子不耐煩的樣子,搶過我手上的草人,往地上一摔,粗聲粗氣的。
「這不就是馬二丫嗎?再娣想跑,叫我撞見了,自己跌進河里摔死了,丑得很,老子裹她裹了半天,問什麼問問問,煩死了!」
自家兒子都發火了,村長媳婦哪里還敢再問,只咬著牙罵罵咧咧。
「這個賠錢貨!還敢跑,這時候死了怎麼拿錢,真是晦氣!」
村長媳婦啐了一口唾沫,厭惡地踢了地上的草人一腳,又滿臉心疼地迎上來。
「我的兒,辛苦你了,也不曉得這個賠錢貨能賣多少錢,夠不夠給你買件新衣,你這衣服都破了……」
她正要上來細看,就被自家兒子一手揮開,往后退了幾步才站穩。
「這是你們該操心的事,煩死了,渾身又臟又臭的,我去洗澡,你別跟過來!馬二丫帶去給我搓澡!」
9
我和再娣進了洗澡房,支起浴鍋,開始嘀嘀咕咕。
「我剛才沒露餡吧?」
「好著呢!比王耀祖還神氣!」
「接下來怎麼辦?他們人多,我們不能像殺王耀祖那樣輕松了。」
「不怕,先支起鍋子煮這種草,一會兒你再說餓了,去廚房把貢品和香拿來!」
我抖抖塞得鼓鼓囊囊的粗布衣,幾把綠油油的草從里頭掉出來。
這還是再娣換給我的,我之前的衣服穿了很久,王耀祖一撕就爛,再娣手長腳長,衣服也長,能蓋住我的肚子,像姐姐在時一樣。
我卷起地上的草,丟進燒得咕嚕咕嚕的浴鍋。這種草是我小時候無意中發現的,那時候太餓了,上山打柴壓根兒背不動背籮,摔倒在泥地里,啃了一口這種草,甜絲絲的。
吃完能夢見好多鎮上才有的吃的,鎮里有名的大飯店,我吃完這家,還有下一家開著門等我去吃。
一直吃呀吃呀,吃到月升日落,背著只剩半筐背籮回家,又挨了一頓好打。
但我曉得這種草好,以后都會打一些回去,每夜都睡得香甜,一點聲響都聽不見,我管這種草叫神仙草。
聽說神仙不喜吵鬧,村里這麼多人聚在一起,亂糟糟的,還是都不說話的好,省得惹神仙心煩。
熬了濃濃一鍋甜甜的神仙草湯,再娣拿了供香和貢品來,我把貢品放進去煮,用蓋子蓋上浴鍋,將供香放到上頭,虔誠許愿。
「神仙可要多收一些金童,保佑我和再娣錢多多。」
10
天很快就大亮了,我和再娣忙了一晚,只晾好了香,重新為神仙準備好了貢品。
再娣輕手輕腳,將我們準備好的貢品供香放回原處。
我尋了一把順手的柴刀,磨得發亮。
村長家開始熱鬧起來,聚集了很多村民,我媽都抱著我弟來看熱鬧。
本來這種盛典只有極得臉的媳婦婆子才能參加,不像男村民全員參加,村里的女人都要鉚足了勁,才能爭得這份臉面,和男人一起出席草人祭盛典。
如今家里出了兩個玉女,我媽又生了林寶這麼個寶貝疙瘩,一下就成了村里得臉的媳婦之一,贏得了參與草人祭的機會。
我瞧著我媽高高仰起頭,笑得洋洋得意,發自內心地希望她能一直這麼笑,不要像王耀祖一樣難看。
我媽瞧見我從屋里頭出來,更是得意,一手抱著弟弟,一手指著我,喊聲震天響。
「瞧瞧,這是我家二丫,一會兒就要當玉女了,我們家房子今年沒準就要翻新了呢!」
「喲!福貴家的發達了啊!翻了新房俺能去住不?」
說話這人是村里有名的混子劉老三,整日就好抽大煙,到處混吃混喝欺負寡居的小媳婦,自己連個婆娘都討不到。
我爸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一把拉回現眼的我媽。
「沒影的事,村長家都沒翻新,俺家又沒多少家底,哪能呢,別聽這碎嘴子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