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常說,猴非猴,而是妖。
不可視,不可聽,不可說。
更不可殺而食之。
可偏偏父親不信邪,為了發財,竟開始做「猴腦」。
猴腦的難點,在于如何開腦。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父親日夜琢磨練習。
直到有天夜晚,他走進我的臥室,伸手按住我的腦袋:
「乖,別怕,不會痛的。」
我睜開眼,才發現他的手已高高舉起。
手中還有一把磨得錚亮的柴刀。
1
你吃過猴腦嗎?
還在活蹦亂跳的猴子,被人綁住手腳,送上餐桌。
餐桌上事先開好洞,恰好固定住猴子腦袋。
隨后,食客們陸續上桌,圍坐在猴子四周。
接著,廚師用工具,撬開猴子天靈蓋。
再往里面倒入滾燙的熱油。
在猴子的慘呼聲中,一道「美味」就此完成。
猴腦為菜,猴顱作盤。
據傳,這道獵奇的菜肴,源自明末清初。
是吳三桂引清兵入關時,為鍛煉將士膽量,激發他們的獸性,而特意研發的。
后來,則因為太過殘忍而失傳。
如今,我的父親成了方圓百里內唯一會做猴腦的師傅。
那些被挖空腦袋的猴子,給了我家潑天富貴。
卻也將我們,引向地獄。
2
要講好這個故事,得從頭說起。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的父母開始經營餐館
最開始,我家餐館只賣家常菜,供周遭的農民、工人,和偶爾幾個過路人填飽肚子。
直到有一天,一輛加長的豪車停在我家面前。
豪車上下來幾位大腹便便的食客,問我爸有沒有熊掌、穿山甲之類的野味。
我爸惶恐地搖了搖頭,卻被他們誤會成暗示,幾個人開始輪番加價,最后加到了我家一年都賺不到的高價。
直到知曉我家是真沒有野味后,幾人才怏怏離去。
不過,買賣雖然沒做成,但這件事卻徹底改變了我爸的思路。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家附近不僅有山,還有湖,村民們經常都能看見野生動物遍地亂竄。
這麼好的條件,為什麼不利用?
于是從那天起,我們家就多了一份隱藏菜單。
不論是誰,只要錢給夠,就能吃上隱藏菜單里的山珍海味。
我家祖上是獵戶,我爸從小跟著曾爺爺學過不少打獵技巧,天上飛的水里游的,他總有辦法抓到它們。
而那個連招牌都沒有的路邊小餐館,也終于有了名字。
叫「李氏山珍」。
3
萬事開頭難,李氏山珍才剛開張不久,就遇到了麻煩。
原因在于,自從開始賣野味后,我家附近忽然就有了猴子的蹤影。
而在峽浦,猴子是一種不祥的象征。
當地人都十分懼它,說它不是動物,而是妖。
我們一家是搬過來的,雖然不信這些,但潛移默化地,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于是,我媽決定去隔壁村問問情況。
那時我剛滿九歲,正是對一切都好奇的年紀,便跟著我媽一道去了。
一路上我都十分興奮,畢竟除了家和鎮上的小學,我還哪都沒去過。
然而,才剛到村口,我就被嚇得號啕大哭,連褲子都尿濕了。
村子口有一棵四個人才能合抱的大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
幾乎每一處枝條上,都綁有麻繩。
而麻繩的另一頭,竟懸吊著數不清的動物尸體!
這些尸體以貓為主,余下的則都是些飛禽走獸。
我雖然叫不出它們的名字,但我知道我爸平時打回來的野味,就是這些東西。
這些尸體有些才剛綁上去不久,有些則早已腐爛發臭,或是被蟲鳥吃得來只剩下骨頭。
一陣風吹來,尸體在空中飄蕩,像是紛紛「活」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一只死貓渾濁的雙眼,恰好盯住了我。
我被嚇得快要瘋掉,眼見著就要失去意識。
千鈞一發之際,正巧路過的村長慌忙沖了上來,用衣服包住我的頭:
「你瘋了嗎,你不知道我們村不能隨便帶小孩來嗎!」
他沖著我媽大叫道:
「要是被『那東西』盯上,這孩子一輩子就毀了!」
4
后來的事,我有些記不清了。
只依稀記得,村長帶我們走了另一條路,村中有孩子的人家,都只能走那條路。
我媽雖然從不迷信,但也被當時的場景嚇到了。
當她告訴村長我家的麻煩后,村長則嚴肅地告訴她,這一切都因野味而起。
是野味的怨念,引來了猴子。
他讓我們不要再售賣野味,除了三牲六畜和魚,其他的肉都不要吃,也不要做。
我忘記后來我是怎麼回家的了,我只知道剛到家,我就發起了高燒。
盡管第二天我就痊愈,但經歷這一切的我媽,卻產生了動搖。
她開始勸我爸,不要再賣野味。
我爸沉思了很久,卻沒有答應。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做家常菜的收入,只有做野味的十分之一不到。
那段時間,我媽每天都又哭又鬧,想勸我爸回心轉意。
可換來的,只是他耐心耗盡。
那天,他一把推開我媽,用柴刀將菜板劈成兩半:
「你要是再來勸我,我們就離婚!
「不就是猴子嗎?有什麼好怕的?
「它要敢來搞事,老子他媽的就敢殺!」
5
我媽妥協了。
「李氏山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