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舅在田埂上看到一個跳舞的黑臉女人。
回到家后他就瘋了,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俺要娶媳婦咧,俺要娶媳婦咧!」
王老四說,他的魂讓山里的「老娼」勾去了。
于是我爹帶上人,順著河沿子給二舅喊魂。
可沒想到,他們竟然把那個黑臉女人喊回來了!
1
這是一件發生在鄉下的、讓我印象深刻的詭異往事。
上中學之前,我們一直住在鄉下我姥的家里,一同住的還有打光棍的二舅。
記得那天,二舅去山上墾地,直到傍晚還不回來。
我姥有點著急,拉著我娘去山上找人,我娘怕我在家調皮,也帶上了我。
上山的路很難走,我們趕到時天已經很黑了,二舅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田埂上發呆。
我娘有些惱怒,沖上去就要質問,卻被我姥一把拽住。
她說二舅看起來不太對勁。
我們悄咪咪地走到二舅的身旁,我姥輕輕地拍了拍二舅的肩膀,哄孩子般問道:
「二進,你坐在這干啥咧?」
二舅緩緩轉過臉,一副癡傻的表情:
「娘,有女人在田埂那頭跳舞咧。」
我們抬頭環視一圈,此時周圍已經很黑了,只有天上的太陽還留著一抹血紅。偌大的田野里,哪有什麼跳舞的女人?
「你這憨子,說啥胡話咧?趕緊起來回家!」
我娘是個粗人,扯著大嗓門吼二舅。
可就在這時,令我們頭皮發麻的一幕出現了。
二舅捏著嗓子,像是唱戲一樣喊了起來:
「她要嫁給俺!俺要娶媳婦咧!俺要娶媳婦咧!」
他這番舉動嚇得我娘倒退了好幾步。
我姥一下摁住二舅的肩膀,掄起巴掌就朝他扇了過去。
一連幾個巴掌把我二舅打蒙了。
「二進這小子讓臟物摸了眼了,趕緊帶他回家!」
說罷,我們拖著二舅就下了山。
2
進了家門,我姥直奔廚房,抄了一把菜刀。
她額頭滲出了汗珠,把二舅的右手從袖子里扯出來,用菜刀給二舅每個指頭割了一道口子。
我娘嚇得提高了嗓門:
「娘,你這是干啥?」
我姥沒搭話,順手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看我二舅那癡傻的笑容,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疼。
可他的傷口處,居然淌出了黑色的血,腥臭無比。
一家人都驚呆了。
「完了完了……」
我姥手里的菜刀「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雙腿因為恐懼不住地顫抖。我爹趕緊上去扶住她:
「娘,二進這是咋啦?」
我姥伸手往外扒拉他:
「快去找王老四,二進惹上大邪了!」
3
王老四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神漢。
他邁著金罡步子,圍著我二舅轉了好幾圈,眼神死死地盯著我二舅:
「二進吶,晚黑的時候,你在田埂上看見啥咧?」
二舅嘿嘿地傻笑:
「看見女人跳舞咧。」
「啥樣的女人咧?」
「黑的女人咧。」
「啥是黑的?」
「臉是黑的。」
王老四手里的核桃蛋子「啪」一聲捏出了裂痕,把我們嚇了一大跳。
「老四,咋樣了?俺家二進惹的是哪位大仙?」
看著我姥慌張的神色,王老四嘆了口氣:
「不是神也不是仙,二進子惹的是『老娼』。」
聽完這話,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娘,老娼是啥?」
我一臉好奇地問。
「小崽子別瞎打聽!」
我姥沖我娘使個眼色,我娘就把我抱回了里屋。
那時我才七八歲,正是對什麼事情都好奇的年紀。我在屋里鬧我娘,非要我娘告訴我老娼是啥,不說就不睡覺。
我娘拗不過我,就把老娼的故事告訴了我。
所謂老娼,就是那些在山上尋死了的女人幻化而成的怨鬼。
她們蟄伏在山林田野,伺機纏上過路的光棍漢子,害人吃肉。
我聽得一愣一愣,這時堂屋里又傳來王老四的聲音:
「二進的三魂已經被那畜生勾去其二,你家得趕緊帶人去喊,三日之內必須把二進的魂喊回來,不然神仙來了也難救!」
4
第二天清晨,我爹就把雞籠里的雞全宰了,去親戚家喊人幫忙。
我姥和我娘去集市上買了許多紙扎人和紙錢,還買了紙和糨糊,坐在院子里扎燈籠。
白白的燈籠堆了滿滿一院子,我娘拿著顏料,往燈籠上寫寫畫畫。
我隱約辨別出,她畫的是我二舅的臉。
那臉丑丑的,瞪著眼睛看我。
二舅已經被我姥鎖在了屋里,王老四說,魂沒喊回來,二舅不能見光。
那時我并不懂得這件事情的含義,只是覺得非常有趣,我挑著白燈籠滿院子跑,被我娘追著打。
直到傍晚,我爹帶著一群大老爺們風風火火趕了回來。
我依稀認出了幾個叔輩,還有一些表親,還有村口殺豬的宋屠戶,腰間還別著他割肉的那把刀。
王老四找了一件我二舅穿過的衣服,做了個「衣缽幡」,然后我娘把燈籠分給了眾人。
燈籠上,二舅的畫影在燭火中忽明忽暗,搖搖晃晃。
王老四拽住我姥姥的胳膊,開始囑咐事宜。
喊魂喊三夜,這期間除了喊魂的人,誰也不能進出家門。如果半夜有人敲門,不管它說什麼,堅決不能開。
因為,敲門的很可能不是人。
老娼十分狡猾,不管發生什麼事,看見啥聽見啥,一定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