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四招呼大伙跟上,一直跟到后山一處偏僻的地界,那轎子才停了下來。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這荒郊野嶺的地方,竟然有座墳。
墳很破,長滿了雜草,不知是啥時候修的,旁邊有一口破破爛爛的棺材。
眾人觀察了一會兒,周圍的樹林子里突然鉆出了不知多少黑乎乎的人影,圍著那座墳嘰嘰喳喳地叫喚。
王老四一看這架勢,也有些發怵,想要招呼大伙往后撤。
可就在這時,那棺材的蓋子竟然慢慢打開了。
二舅從里面緩緩站了起來。
緊接著,花轎的轎簾抬起,那個黑臉女人從里面走了出來,來到二舅跟前,長長的舌頭搭在了二舅的肩膀上。
二舅嘿嘿地傻笑,嘴里還是不停地喚著:
「秀兒……秀兒……」
大伙被眼前這一幕嚇傻了。
這時,一陣嬰兒的哭聲響徹山林。
二舅突然轉頭,看到了躲在黑暗深處的我爹,陰冷的目光直直地打在了我爹的心里:
「哥,你們過來啊……」
這一句話,讓大伙一直緊繃的心弦徹底繃斷了。
他們被發現了。
王老四眼疾手快,從口袋里掏出了大米就撒了過去。
一陣陣黑煙散開,那些黑影尖叫著四下逃散。
「二進速歸!」
王老四扯著嗓子喊一聲,大伙馬上會意,跟著喊起來:
「二進速歸!」
我爹說,二舅似乎是聽到了他們的呼喊,原本渾濁的眼睛竟然開始清晰起來。
可他們觸怒了黑臉女人。
那女人四腳著地,像個蟲子一樣朝他們沖了過去。
我爹他們趕忙四散開來,王老四從腰間掏出了繩子,轉瞬間勒在了黑臉女人的脖頸上。
黑臉女人吃疼,伸手在王老四胸口拍了一掌。
王老四吐了一口血,手上狠勁卻不減,眼看就要把那黑臉女人降服。
可就在這時,我爹看到黑臉女人嘴唇動了動,王老四面色一變,手上居然松了勁,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
「二進速歸!」
我爹聽到王老四依舊在喊,自己也趕忙跟著喊,其他人聽到也開始喊。漆黑的林子里不斷地回蕩著此起彼伏的喊魂聲。
詭異的嬰兒哭聲更加強烈。
我爹知道,今晚不把二舅的魂給喊回去,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摔米!」
我爹聽到王老四聲嘶力竭的命令,趕忙去拾掉在地上的口袋,掏出大米就往黑臉女人身上扔。
黑臉女人捂著腦袋,怨恨地看了我爹一眼,朝著二舅的方向奔去。
她要去抓二舅!
事發突然,大伙都來不及反應。
王老四倒在地上,已然沒了力氣。
就在她即將抓住我二舅的時候,宋屠戶不知從哪跳了出來,揚起一把砍刀,照著她的頭就砍了下去。
我爹認得這把刀,宋屠戶祖上是劊子手,這是他家祖傳的砍頭刀。
撲哧一聲,黑臉女人的腦袋應聲落地。
猛烈的黑霧瞬間彌漫,腥臭的氣息熏得大家開始干嘔。
那個嬰兒的哭聲瞬間開始撕心裂肺起來,我爹趕忙捂住耳朵,就看到那個沒了頭的女人一只手拿著頭,一只手拽著我二舅消失在了山林中。
我爹去扶起王老四,王老四面色驚恐,大口喘著粗氣:
「快!快去看看那座墳上寫的啥!」
我爹腦袋一陣蒙,點了點頭,懷著恐懼的心情靠近了那座墳。
這是一座老墳,雜草叢生,至少得有十年之久。
墳頭立著一座長木碑,上面字跡模糊,歪歪扭扭地寫著:
「吾妻秀與吾子之墓。」
10
聽我爹說完,滿屋子人沉默了許久。
我娘把我放下,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去拽我姥的衣袖。
我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瞥了她一眼,使勁甩開了她的手。
王老四撥開人群,一雙老眼瞪著我姥,表情有些憤怒:
「老嫂子,你家二進以前到底做過什麼腌臜事,事到如今,你還打算瞞著我們嗎?」
我姥瞬間怔住,眼睛里帶著羞憤,嘴巴顫顫巍巍,半晌沒說話。
王老四見狀更加生氣:
「喜柱,招呼人把我抬走,這樁孽事我王老四不管了!」
我爹看了我姥一眼,見我姥沒吱聲,趕忙喊人把王老四抬去了診所。
直到傍晚,他才疲憊地回來。
我姥把自己關進了屋里,任誰喊也不出來。
入夜,我爹和我娘坐在床上,面面相覷。
我爹說,去診所的路上,他忍不住問了王老四一件事。
本來王老四就要降服那黑臉女人了,可不知為啥他突然松了手。
王老四說,那個女人朝他說了一句話:
「讓俺們孩子看他爹一眼吧。」
11
說到這,我娘竟然嗚咽著哭了起來。
隨后,她跟爹說了一件舊事。
十年前,我二舅剛從鎮上的學校畢業,就帶回了一個年紀相仿的城里姑娘。
姑娘不算俊俏,可我二舅卻喜歡得很。
二舅說,姑娘叫秀,爹娘在外省,自己出來念書打工,看著他敦厚老實,想跟了他,成家過日子。
我姥滿心歡喜,這姑娘模樣雖然不俊,皮膚還黝黑,卻是腚大腰細,像個生男娃的樣。
要知道,我二舅是她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來的傳家寶,從小寶貝著,生怕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