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景不長,倆人還沒結婚,姑娘就懷了孕。
未婚先孕在村里是見不得光的事,我姥一面怕村里人口舌,一面又惦記著要是個男娃,不舍得打。
眼見著秀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這事拖不得。
于是,她就帶著秀去了鎮上的醫院,找到同鄉的表侄女做了檢查。
是個女娃,各項指標正常,很健康。
我姥拉著一張臉,回到家就拽著我二舅進了屋。
我娘只聽到倆人在屋里大吵大鬧了一晚。
隱約聽見我姥恨恨地說:「女娃要她做啥?趕緊哄她打掉!」
第二天,我二舅紅著眼睛,讓秀先把孩子打掉,等結了婚再生。
可秀卻死活不肯,這是他倆的孩子,憑啥要看別人臉色?
連著幾天,她都不肯吃飯。
一家人就這麼鬧僵了,我姥整天對我二舅旁敲側擊,灌迷魂湯。
最終在我姥的以死相逼下,二舅妥協了。
那天,我二舅買了秀最愛吃的糖葫蘆,哄著她出去散心,順便再勸勸她。
整整一天,他倆都沒回來。
一直到傍晚,我二舅卻自己回來了,大哭著跑進了我姥的屋子:
「娘,俺不是故意的!俺不是故意推她的!」
我姥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嘆了口氣,把二舅抱在懷里:
「沒事,沒事,二進別怕,娘保護你。」
12
月兒光, 月兒亮。
我爹沿著記憶中的路線, 帶著我和我娘來到了后山, 越過一片田埂,找到了秀的墳。
我們在墳前一直待到天亮,除了草,打理了木碑。我娘割下一縷頭發燒掉, 跪著向秀賠罪。
我二舅失蹤了,村民們組織搜救隊,找遍了半座山都沒尋到。
我姥坐在院子里,眼睛瞪得血紅, 看到我們仨, 就招呼我們過去:
「我又從城里請了神漢,王老四辦不成的事,有人能辦成!喜柱, 過兩天你找人接著去喊魂, 肯定能把二進喊回來。」
說罷, 她又看向我:
「小崽子也去,崽子屬虎, 鎮山虎, 還怕尋不回你二舅?」
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我爹沒有表態, 偷偷扯了扯我娘的衣襟, 把我們拽回屋,緊閉房門:
「這里待不下去了, 念娣, 收拾東西, 咱們這兩天就走。」
我娘默不作聲,但這次沒有拒絕。
隔天,我爹趕忙托人在很遠的縣里找到了房子。
爹說, 我們要永遠離開這里,離開姥姥。
當晚深夜, 我們趁姥姥睡熟, 連夜啟程。
外面的月亮把地照得發亮,我們匆匆趕往巷口等待的轎車。
我看到爹眉頭舒展了,我也向往城里的新生活。
走出大門時, 我最后回頭看了院子一眼。
卻見我姥姥佝僂著身子站在堂屋前,慘白的月光映著她惡毒的眼神,死死地瞪著我們。
她那無比怨毒的眼神,讓我在無數的午夜里夢回驚醒,冷汗連連。
13
后來, 我再也沒有回到那個村莊。
爹娘也對此默契地緘口不言。
過了兩年,我娘接到了我姥去世的消息。
聽說我姥獨自找了二舅兩年,最后成了心病才死的。
我爹我娘沒有讓我回去, 他們自己趕回去發了喪。
我二舅至今沒有下落, 有人說, 曾經在下雨的深山里見過他。他瘋瘋癲癲,衣衫襤褸,抱著一塊石頭, 傻笑著逗弄:
「乖娃娃,乖娃娃,爹爹帶你看花花……」
(本故事根據真人真事改編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