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勤的手下找來情鬼生前的資料。
陳志斌,十九歲,南淮大學財經系大二學生。
因長相白凈,性格靦腆,長期遭受寢室霸凌,死于自殺。
其實,早在拿到資料前,我便已猜到,男孩很可能死于自殺,且自殺后,很久沒被發現。
畢竟只有自殺的人,才容易被陰差遺漏,從而長久地困在原地,無法安息。
人的一生有基本的命數。
命數可以變換。
人定能夠勝天。
逆境可以通過拼搏而逆轉向上。
順境也能因為敗德而急轉直下。
也因此,卦象無常,世事多變。
這其中,自絕生路亦算得上是一種改命之法,不過,此法雖能使人逃避現實之苦,卻也徹底斷絕了藏在命數里的無限可能。
自絕而死的靈魂長久受困人間,不得解脫,亦如這個叫陳志斌的十九歲少年人。
他死后又變為情鬼,實在令人惋惜。
不過,作為丁氏墓園的守墓人,類似這樣的遺憾,我已見過太多,當務之急,我和周勤心照不宣,我們需要盡快找到情鬼,避免第二個受害人出現。
我瞥了眼身旁。
隨同我一起出來的鬼少年,懶懶散散,身體前搖后晃,前搖后晃,百無聊賴間,仿佛自己在跟自己玩兒什麼無聊的游戲。
我示意他看沙發上的人皮,問他道:「能找出情鬼嗎?」
鬼少年慢悠悠飄過去,身子歪倒,大喇喇躺進人皮里。
人皮披在少年身上,嚴絲合縫,乍眼一看,宛如死去的人重新復活了一般。
少年朝我笑,人皮也笑,笑容陰森可怖。
什麼時候了,還玩兒?
我眉角抽抽,抬手一下敲他腦殼上:「正經點!干活!」
鬼少年摸了摸腦殼上被敲的地方,表情略顯呆滯,隨后,他默默閉上漆黑的眼瞳,整只鬼如老僧入定一般。
突如其來的濃郁鬼氣令屋子里的氣息一下變得沉郁。
我和周勤頸子上的寒毛瞬間根根豎立。
正常人的身體在鬼氣濃郁的地方都會有異常反應,我們也不例外。
直到鬼少年重新睜開眼,屋里的鬼氣方才散去,我和周勤心底的重壓這才得以舒緩下來。
「如何?」我問鬼少年。
他搖搖頭,表示無法感知到情鬼的存在。
「看來得重新想個辦法追蹤。」我道。
周勤的食指在桌上敲啊敲:「陳志斌生前因霸凌而死,死后會不會去找霸凌者尋仇?」
倒也并非沒有這種可能。
不過……
「他雖因霸凌而死,但死后很長一段時間并未化鬼,說明他對霸凌者的憎恨,遠遠比不上對姜桃的憎恨,來得深。」
「要不然,他就該是復仇鬼,而非情鬼了。」
「情鬼的生存法則與復仇鬼不同,他們是通過吸食血肉和吞吃愛人的心臟來變得強大。」
「一般來說,他們選擇的目標,是內心陰暗,容易被趁虛而入,且擁有固定愛人的群體。」
「擁有情真意切的愛人將極大縮短情鬼吸食血肉的時間,對情鬼而言,找這種人下手,百利而無一害。」
周勤凝眉:「這個選擇范圍太廣了。」
我道:「只是推測而已,做不得數,我們還是需要找到實實在在追蹤情鬼的辦法。」
周勤聞言,目光落在鬼少年身上,略有猶豫:「我倒是有辦法,不過,需要先收集情鬼的鬼氣。」
我亦看向鬼少年。
收集鬼氣不難辦。
該是用上他的時候了!
06
鬼少年從人皮里鉆出來,又恢復成自己生前的容貌。
相比起正常人來說,他的身體是一團虛影,面貌倒還清晰。
「御鬼術!」我站定,雙手合十,用祈禱的姿勢,沉聲念道:「請鬼,許飄洋何在?」
話音落,一道紅光閃過我眉心。
在我眉間,豎起來的波浪符號,宛如游蛇,靈光閃動。
鬼少年似有所覺,一改懶散姿態,挺直肩背,繼而朝我恭敬垂下腦袋:「許飄洋在此。」
我面不改色,右手食指和中指伸長并攏,其他三指彎曲。
一道紅色令牌迅速凝聚于我的指尖,令牌上赫然寫著許飄洋的名字。
指尖一甩。
靈光凝聚而成的令牌,徑直沒入許飄洋的眉心,同一時刻,他漆黑的眼珠子里長出紅色的瞳孔來。
我滿目肅色,凜然下令道:「令許飄洋收集情鬼鬼氣。」
「是!」鬼少年得令,當即飄飛起來。
他飛至人皮上方,身體朝下,和人皮面對面,張開嘴巴。
嘴巴大如吸盤,不斷往肚子里吸氣。
不多時,就見一絲絲漆黑鬼氣,自人皮上溢出,纏繞在一起,擰成一股螺旋絲線。
鬼與鬼之間,能夠互相吞食鬼氣。
就像大魚吃小魚。
吞食對方的鬼氣,能讓自身變得強大,不過,也將沾染對方的罪孽。
鬼氣對鬼來說,是珍饈美味,是誘人陷阱,是戒不掉的毒。
葬在丁氏墓園里的人,身前罪大惡極,死后化為惡鬼,罪孽難消,不入輪回。
我的存在就是幫助他們早日清除身上的罪孽,給予他們再次入輪回的機會。
周勤方才之所以猶豫,是因為怕許飄洋經受不住鬼氣的誘惑,將情鬼殘留的鬼氣吞入腹中。
我又何嘗不怕?
倘若許飄洋膽敢將這絲鬼氣吞進肚子里,我想,我會當場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