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搖頭：「不清楚。打撈作業合同，是我們和打撈公司簽的，如果出現意外，賠償也由打撈公司負責，和我們沒關系。」

焦巖把我的話記下后，忽然問道：「以你的專業知識來看，如果打撈過程出現意外，后續應該怎麼處理？」

「這……」

我猶豫了。

按照我們老板的意思，是拖住警察的調查進度，然后抓緊施工，爭分奪秒地搶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把最后一個樁打進去。

可按照相關法規，但凡「水鬼」出現意外，那原則上，出意外的樁基孔就不能再進行作業了，同時還需要層層上報、層層審批。

整套流程走下來，延期個一年半載都正常；保不齊，公司都能被拖黃。

所以我左右為難，不知該怎麼回答。

對面，焦巖見我支支吾吾不吭聲，豪爽地笑道：「沒事，和案子無關的問題你可以不回答，這是你的權利。」

我緊張地擦了擦汗，勉強擠出一絲尷尬的笑。

就在我暗自慶幸的時候，焦巖猛地拉下臉。

「雖然我沒干過工地，但也了解過一些相關知識。按理說，『水鬼』下潛前的裝備，都要由你們安全員親自把關。你能和我解釋下，為什麼綁在韓明身上的安全繩會突然斷裂嗎？」

重點來了！

我就知道意外發生后，刑偵一定會問這些。

原本，我打算實話實說，和他說我確實親自檢查過所有器械，保證沒有任何問題出現。如果出現意外，一定是人為，極有可能和打生樁有關。

可想起老板的交代，我很為難。

就像老板說的那樣，工地上幾百號人，都靠這個工程吃飯，一旦工程延期，大家指望什麼養家糊口？

退一萬步來說，哪個大工程能確保百分百安全，不出任何意外？

韓明已經死了！

不管是人為也好，意外也罷，都不能因為他一個人的死，耽誤了整個工程的進展，拖累幾百號人。

所以，我不能說實話。

因為我一旦說了實話，刑偵肯定會封鎖現場，對樁基孔、安全繩等進行詳細勘驗。

屆時搞個大停工，萬一公司再黃了，就會有幾百個家庭受到波及，后果不堪想象。

于是，我磨磨嘰嘰地說道：「具體原因我不清楚，因為我只負責韓明下潛前的地面工作。中途韓明上來一次，說樁基孔內的泥沙漿壓力太大，他要緩緩。我見他裝備沒脫，就回了趟辦公室，緊跟著就聽說他出事了。」

焦巖立刻追問：「你作為安全員，為什麼要擅離職守？」

我兩手一攤：「焦警官，你可能對安全員有些誤解。韓明下潛時，除了打撈公司的人在現場，我們工地還配備了兩名安全員，分別是我和顧邦。而打撈鉆頭屬于小作業，理論上現場留一個安全員掌控全局就足夠了。」

「可現在出了人命！明顯是你們的安全工作不到位。」

焦巖動頓了頓，陰陽怪氣地說道：「而且我聽說，韓明出意外的那個樁孔，你們之前打了十幾次沒成功！現在我嚴重懷疑，是你們中有人在搞封建迷信那套東西，用活人打生樁！」

「吆，準備工作做得挺充足嘛。」

眼看焦巖準備來真的，我也破罐子破摔，反問道：「哪個大工程沒出過人命？如果發生個意外就鬧得草木皆兵，那工程還做不做了？城市還要不要建設了？」

不等焦巖接腔，我再次反駁道：「還有你說的什麼打生樁，純屬子虛烏有。現在是法治社會，講文明、樹新風，誰還搞封建迷信啊？」

「但韓明死了！」

焦巖眼都不眨地盯著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不敢和他對視，低著頭哼哼：「你愛信不信，反正我從沒見過有人在我們工地搞封建迷信那套東西。至少開工至今，我沒聽說過。而且……而且……」

想到老板的交代，我故意裝作支支吾吾的樣子，說話說一半。

焦巖一拍桌子：「而且什麼？」

我小聲道：「而且你作為一個人民警察，與其相信打生樁，還不如相信有人蓄意謀殺。」

「嗯？」

焦巖的表情明顯一愣，盯著我上下打量，過了好一會，突然若有深意地問道：「看來你是有話想說啊。」

等的就是現在。

在焦巖的凝視中，我指了指隔壁。

那是顧邦被問話的地方。

「焦警官，意外發生后，你調查過韓明的社會關系嗎？」

見焦巖不作聲，我就知道他還沒來得及做背調，我立刻按照老板的交代，繪聲繪色地說道：「先聲明，我也是聽說的！至于是真是假，我不知道。」

「行，你說。」

焦巖很有耐心地示意我往下說。

說真的，第一次做假口供，我很慌，只能壓低聲音，盡量放慢語速，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正常。

「這次韓明下潛，負責地面工作的安全員是我和顧邦。但我聽人說，顧邦和韓明媳婦姜妙涵走得很近，還有人說親眼見過他們倆在公園約會，樣子親密著嘞。」

「韓明第一次下潛前，所有裝備我都親自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可中途他上來后，我去了辦公室，現場負責安全工作的只有顧邦，緊跟著韓明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