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來是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僅僅只有一枚指紋,如果王兵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那我們還就真拿他沒辦法。
王兵現在是江城的熱點話題人物,要是直接把他拘了,到時案子辦不下來,那影響可就大了。
思來想去,我跟周揚盤算了一下,決定找了個理由,約王兵在我的辦公室見面,探一探他的口風,套一套他的話。
我們目前只能將希望寄托于王兵的坦白。
隔日,王兵如約而至。
我和周揚按照預先的設計,跟王兵聊了一些家長里短,消除他的戒心。
周揚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了他一句:「你不是江城人吧?」
王兵一臉憨相:「啊對,不是。」
周揚又問:「到江城多久了呀?」
王兵撓了撓頭:「大概 20 年了吧,具體我也記不清了。」
問他這些問題,只是想引出后面的內容。
我接著周揚的話,繼續問他:「從哪里來的呀?」
王兵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落入了我們的陷阱,摸了摸腦袋,如實相告:「江城周邊的一個小縣城,叫清水縣。」
「哦——」
我刻意拉長語調,敲了敲太陽穴,假裝思考。
「清水縣……啊,那個清水縣呀,20 年前發生過一起命案,你有沒有聽說過啊?」
我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王兵。
一絲驚恐從王兵的眼中劃過,他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
我再次重復這個問題:「王兵啊,你有沒有聽說過這起命案啊?」
王兵越來越局促不安,額頭上沁出來豆兒大的汗水,支支吾吾憋不出一個字兒。
從他的反應來看,我已經確定,他就是殺人案的兇手。
我跟周揚交換了一個眼色:差不多了。
我在王兵的背后,輕輕捏了捏他的肩膀。
「王兵,今天之所以把你請過來,而不是當著妻兒的面兒抓來銬在審訊室,是念在你見義勇為的份上,我想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
我唱完紅臉兒,周揚馬上就開始唱白臉兒,他略帶威脅意味地說道:「王兵,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如果你主動交代,說不定你的后半輩子還能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
話畢,他開始計數。
王兵是個老實人,單純又脆弱。
倒計時還剩最后 10 秒的時候,王兵眼眶通紅,他一邊把頭埋低,一邊痛苦地揉著頭發:
「那個人,確實,確實是我殺的……但……但我不是故意的。」
8
1993 年的時候,王兵的母親生了一場大病,拿出家里所有的積蓄仍舊沒有填上醫藥費的窟窿。
見花錢太多,王兵母親已經不想治了,但王兵是個孝子,他一直都在想辦法。
為了籌錢,王兵開始賣血。
賣血雖然來錢快,但王兵的身體卻吃不消了。
由于不間斷地賣血,王兵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精神越來越恍惚。
就在王兵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貴人」。
那天,王兵剛賣完血,返家途中,一個二十來歲操著一口南方口音的外地人主動找他問路。
那位外地人的目的地位于江城城郊,清水縣有一條捷徑可直達,但卻需穿越一片茂密的樹林。
由于這片樹林地形復雜,外地人容易迷路,因此,必須要當地人帶路,才能順利找到正確的路線。
王兵迷迷糊糊答應了下來。
深入樹林的過程中,外地人越走越不對,發現王兵帶錯了路,于是跟王兵起了爭執。
爭執變成了拉扯,最后兩人廝打在一起,王兵獻血過多,狀態很差,幾乎沒有還手之力,被打了幾下后,他開始出現眩暈癥狀,慢慢失去了意識。
接下來的事情王兵已經記不清了,等他恢復神志時,他發現那個外地人倒在地上抽搐著,腹部插著一把刀,衣服上一片殷紅。
雖然那把刀不是王兵的,但外地人中刀,而現場只有兩個人,兇手只能是王兵。
第一次殺人的王兵嚇壞了,他撒腿就跑,沒命似的一路跑回了家。
當晚,他匆匆收拾好行李,不敢有絲毫的停留,第二天一早,便帶著母親離開了清水縣去了江城。
清水縣開展大規模人員排查的時候,王兵在江城陪母親看病,因而僥幸避開了警方的調查。
王兵很快就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他的母親撐了半年,還是去世了。
母親死后,王兵便在江城住了下來,此后沒有再回到清水。
9
我最后一次見王兵的時候,是在看守所里。
王兵的頭發剃短了,人也瘦了,精神狀態很差。
他問我:「廖警官,我會被判死刑嗎?」
王兵有自首情節,如實交代了作案過程,認罪態度良好且十分配合調查工作。
他這種情況,按照以往的經驗,不出意外的話,是可以爭取死緩以下的刑期,如果律師辯護得好,說不定法院還能從輕量刑。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他,并建議他找個有經驗的好律師。
王兵釋然:「謝謝你,廖警官,如果當時不是你讓我自首,我可能就……」
說到這里,王兵一頓。
我聽出他的言外的感激之意。
「沒關系的,這是我的分內之事。」
王兵猶豫片刻。
「對了,廖警官,我的老婆孩子,現在還好嗎?」
在來之前,我就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