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為了驗證我們的猜測,又采集了李紅母親的血液,提取了 DNA,比對結果證實,死者就是李紅。
15
1989 年,李紅高考考上北方某工學院,成為他們縣里的為數不多的大學生之一。
四年后,李紅大學畢業,卻突然下落不明。
李紅失蹤之后,他的父親和哥哥專程去學校打問李紅去向,學校老師只能提供李紅當時的派遣單位,其他一問三不知。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大學生畢業包分配,有固定的派遣單位,李紅被分配到了江城的土改局。
李紅家人得到消息后,幾番輾轉,又去了江城土改局打問情況,可工作人員告訴李紅的父母,李紅壓根就沒來報到。
李紅家人在江城報了警,而此時,距離李紅失蹤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江城警方對于李紅失蹤一事態度相當敷衍,由于無法確定李紅是否在江城失蹤,他們便按照屬人原則,打發李紅家屬回家找當地的派出所報警。
可就算報了警,又能怎麼樣呢?
一個貧困縣,每年有上萬人外出務工,大多數人都不會再回來,這其中又不乏失聯、失蹤或者被害的情況。
區區一個李紅,又有誰會關心呢。
李紅家人沒有精力和財力東奔西走,尋子無望,便就此作罷。
李紅失蹤案,最終不了了之。
估計當年清水縣的警方想破腦袋都想不出,這起轟動一時的搶劫殺人案,竟然跟南方貧困縣一起無人問津的失蹤案有關。
16
查到死者真實身份后,按說調查就應該結束了。
可我在整理李紅檔案的時候,卻意外發現李紅死后的第二年,戶籍系統中他的戶籍信息出現了一項變動。
戶籍警解釋說,戶籍信息一般只有本人申請才能更改。
難道李紅還活著?
周揚腦子機靈,想到了一種可能:
「廖隊,你說一個去外地工作的大學生,死的時候身上連一個能證明身份的證件都沒有,會不會是被人拿走了?」
如果有人拿走了李紅的所有證件,然后冒用了李紅的身份,那麼李紅的戶籍發生變更的事情就能解釋得通了。
17
李紅的派遣單位土改局在江城新區,位于江城北邊,與清水縣搭界,李紅從清水去江城的那條路線,是一條跨城捷徑。
我找了張 93 年的地圖一看,發現按照李紅規劃的路線,穿過清水縣郊的樹林,往北走,就能到達一個公交站,再乘 5 路公交車,直接到土改局。
周揚不禁疑惑:「廖隊,你說這李紅為什麼不直接坐長途車去江城,非要去清水縣繞路?」
我告訴他:
「1994 年那會兒,老國營車站在江城的南邊,而新區土改局在江城的最北邊,兩者相隔 60 多公里。李紅走的這條路,從清水縣國營車站到江城的土改局才不到 20 公里,而且車票還便宜。李紅這麼做是想省點交通費。」
如果有人冒用了李紅的身份,那麼這個人很有可能拿著派遣證,頂替李紅入職了土改局。
1998 年國家政策調整,土改局被整合進了國土局。
我去了一趟國土局,在工作人員的協助下查詢了在李紅死亡之后所有入職人員的信息,但并沒有我們要找的人。
18
一個人無法同時以兩個身份在社會上活動,因此頂替李紅身份的人必然會放棄原有的身份。
首先,他的社會關系得簡單,沒有復雜的社會背景,原先的身份拋棄之后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其次,他還得和死者非常相似,年齡、性別倒還好說,特別是口音,李紅是南方人,南方口音,那麼冒名頂替者必須也得是南方口音,才不會露餡。
結合上述推理,我們勾勒出他的畫像:一個 20 多歲的男青年,未婚,來自南方,在江城生活,工作不穩定,出身微末,不受重視。
我把這幾條列出來,交給周揚。
周揚皺起眉頭:「排查范圍太大了,這要查到何年何月啊?」
我說:「李紅死在了清水通往江城的一條隱蔽路線上,走這條路的人肯定熟悉這條路的情況,我們要找的這個人,很有可能在江城新區務工,因為只有在江城新區務工的人才會到清水縣搭長途車。」
我和周揚兵分兩路,一個去查江城新區的當年的流動登記人口,一個去查 1994 年前后江城新區的工廠、企業、百貨商店等所有公私營公司的在職人員信息。
19
調查進行到一半時,市局突然告訴我,要把我調去一個大案的專案組。
我一心想把冒用李紅身份的人揪出來,便找熟人開了假的住院證明,謊稱身體不適,這事兒才就此作罷。
不知道是誰把我裝病的事兒捅到了市局。
我從警時帶過我的師父,現在的市公安局的副局長,突然大駕光臨,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對我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去專案組多好的機會啊,那麼多人擠破腦袋想進去,你卻找借口不去,你到底想干什麼啊?」
我怯怯地回道:「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