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解釋道:「嗯,我是她姐姐。」
老婦人「啊」了一聲:「難怪這麼像。走吧,我帶你出去。這里待久了不好。」
「阿姨,不用這麼著急。我陪你聊會天唄。」我抬起頭,看著她頭頂上那雙猩紅的眼,露出一個微笑,「我們就來聊聊,你以生靈養鬼的事吧。」
8
我們來到一個一室一廳一衛的套間,墻面已經被燒得漆黑,其他東西卻被阿姨收拾得井井有條。房間還保留了一個書桌,書桌上甚至擺著書和女生喜歡的一些小飾品。
「我姓李,這是我女兒,李若蘭。」
李阿姨遞給我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羞澀地笑著,那笑容純潔無瑕,就像夜里盛開的玉蘭花,幽靜、文雅。
和眼前那個傷痕累累,怨氣沖天的鬼魂完全不一樣。只有看向她媽媽的那一刻,還有殘存的溫柔。
李阿姨環顧了一周:「這有不少東西還是詩薇幫我收來的,說是若蘭以前的東西。大概大半年前吧,她被今天那些人帶來,說要玩游戲,然后就遇上了我。自從知道了我住在這,她也偶爾會來給我帶東西,幫了我不少忙。」
小丫頭那麼害怕還敢來這,果然,善良才是最大的勇氣。
「李阿姨,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或許,我可以幫你。」
李若蘭比我大一歲,是上一屆的特招生,死的時候剛滿十七。
李阿姨的夫家極度重男輕女,李若蘭出生沒多久就差點被李阿姨的婆婆扔到山林里丟棄。李阿姨大鬧了一場,提了離婚。這在村子那種殘留著封建思想的世界里,是極度大逆不道的事。李阿姨為了讓李若蘭能夠順利長大,一個人帶著她來到了城市里。
她干過很多活,吃盡了人間苦。但讓她欣慰的是,李若蘭安安穩穩地長大了,性格好,很孝順,成績好,還長得漂亮。
初三快中考的時候,李若蘭特別高興地告訴李阿姨,自己順利申請到了這所私立高中的特招生。師資好,免學費,有獎學金,還包住宿、三餐。
「媽!你以后就不用那麼辛苦了!我養你!」
李阿姨又驚又喜,喜的是女兒的優秀和懂事,驚的是擔心自己的女兒被騙,于是特意托人打聽了一些事。
別人告訴李阿姨:「這學校可厲害了,升學率很高,同學都是有錢人,這都是將來的人脈呢!聽說成績好的,學校還能幫忙申請出國留學!聽說這所私立高中的特招生,不僅要考查成績,還有就是一定要長得漂亮。」
李阿姨聽到最后一個條件有些疑惑,她沒想明白,讀書咋還要看長相。
別人安慰李阿姨:「頂尖的學校嘛,學生形象也很重要的!」
李阿姨還是感覺有些怪怪的,但是禁不住李若蘭的軟磨硬泡。最終李阿姨在入學通知上,簽上了名。
李阿姨萬萬沒想到,就是這一張紙,會把自己的女兒送入地獄。
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李阿姨點亮了幾根蠟燭。
她拿出一本日記本,里面記錄了一個女孩如這燭火一般努力但搖曳的地獄之旅。
9
李若蘭并不是唯一的特招生,和她一起住在維揚南園的一共有七個女生,都是高一高二的,每個都是乖巧懂事,漂亮可人。
負責她們住宿的王阿姨和藹可親,給她們把房間打掃得干干凈凈,對她們噓寒問暖,這讓李若蘭想起自己的媽媽。
在這樣的學校里,校園霸凌也從未消失。比起身體上的傷害,李若蘭遭受的更多的是冷暴力,嘲諷、冷漠,甚至是小組活動時的孤立。
但她一心只想保住獎學金,減輕媽媽的負擔,總覺得這種對待忍忍也過去了。
想要得到獎學金,只有學習好是不夠的,還要有社團活動的加分。王阿姨給她挑選了加分很高的兩個社團——鋼琴和社交禮儀。
李若蘭開始了每天早出晚歸的生活。但她也發現,高二的特招生回來的時間比她更晚,有時候甚至徹夜未歸。李若蘭想問問她們怎麼回事,卻始終找不到機會。她們總是步履匆匆,神色困倦,沒說兩句就離開了。
再次見到她們時,是在一場慈善晚會上。
這種類型的晚會,特招生一般都會參加。特招生是學校文化的一部分,她們就像活的招牌,宣傳著學校的優待政策。
李若蘭穿著學校準備的禮服,穿著并不舒服的高跟鞋,在人群里不熟練地微笑著。
來參加晚會的還有各個董事的孩子們,他們有些是李若蘭的同學,有些是李若蘭未來的學弟學妹。他們看她的時候,就像是看一種商品。他們遞來了酒,軟硬兼施地讓她喝了兩杯,又在她明顯皺眉的不適中,笑得分外惡劣,像是看到了一個有趣的玩具。
李若蘭勉強擺脫了他們的糾纏,轉頭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已經快半個月沒見過的,名叫黎靜的高二的特招生。黎靜穿著露肩的禮服,顯然精心打扮過。
她眼神空空,遠不是最初相見時的明媚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