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讓我更驚的是，她用的是左手寫字，寫得還很漂亮！一橫一豎又正又好看又秀氣，就像跟手機里打出來的一樣！

「丫頭，不要上山，山里不安全，容易迷路。」

就這幾個字，她寫了很久。

寫完，她又站起身，到柜子里翻翻找找，不久后，又拿出一個脫了皮，但保存得很新的筆記本翻開。

翻了幾頁，她停了下來，拉過我的手，把手指放在上面的一串文字上。

上面有一串地址，還有一個道士的名字。

【廣州市……陳行之陳道長。】

確定我看到這幾個字之后，阿婆又開始寫字。

「找到他，他可以救你。他也救過我的命。」

「當年我被湖祭，就是他從湖里救了我。」

我心頭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阿婆。

她也被湖祭過嗎？

還活下來了？！

搖曳的燭火照應著阿婆蒼老的臉龐。

但似是回憶起往事，她的眼睛并不渾濁。

8

「冉啊，我從你身上，看到我的當年。」

這是她的第一句話，寫完之后，她看著我，眼眶微紅。

從阿婆的清秀字跡中，我漸漸了解到她的過往，以及村子的過去。

讓人震驚，憤怒，又無力。

阿婆是當年下鄉的知青，而讓我沒想到的是，她曾經，是村長的妻子。

為了村長，她留在了這大山中的村子，沒有選擇離開去接受更好的培養。

只是沒想到，這一留，就是 50 年，不得善終不說，還差點身死在那個所謂的湖祭之中。

湖祭是在村長父親的那一輩開始流傳下來的。

當年條件惡劣，村里餓死了很多很多人，大部分村民家里，幾乎都湊不出一把米，窮山惡水，獵物不多見，也沒人敢進山打獵。

吃的只有野果跟芭蕉心，許多人也吃樹皮。

當時的老村長沒辦法了，眼看著村里人都要餓死，上百口人天天圍在他家門口要吃喝，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真準備死了，有天晚上他都到了湖邊，準備投湖自盡，可誰想遇到了一個在湖邊釣魚的長發老頭。

聽完老村長的話，老頭從湖里給村長釣出來了很多很多魚送給村長，就是這些魚，給整個村子一個緩氣的機會。

只是魚總會吃完的，老村長試過帶人去釣魚，可是根本釣不上。

很快，他又遇到了那個老頭，那老頭再次給了他很多的魚。

但開始有條件了。

老頭要他定時在湖里扔衣服，扔碗，扔村民們的一些生活用品，這些都還是小事，過了大概一年，老頭便開始要村長扔活人進去，還必須是女人。

湖祭自此開始。

阿婆并不是第一個受害者，當年村里的很多女人，都被扔下去了。

為了村里能繁衍后代，那老頭還答應他，會定時給他魚娘。

村里開始尊稱這個老頭為湖神，逢年過節燒香祭祀。

村里人開始慢慢被這個所謂的湖神跟魚娘支配，從一開始的糧食，到后面的金錢，甚至是孩子，全部都是由湖神提供，所以村里人再不勞作，就如同被圈養的豬狗。

沒有女人，就去買，就去騙。

作為當年知青的阿婆自然是不可能會同意這一套的，到了現任村長繼任的這一代，她好幾次跟村長說過，不能這樣下去。

村長也做過改變，但沒用，幾乎所有村民的思想都已經根深蒂固了，這不是簡簡單單改變的問題，是他們思想根深蒂固的問題。

不給魚娘，不祭湖神，沒等湖神發怒，村里人就先受不了了，他們已經把這種邪道給予的生活當成了理所當然。

最終，這些村民，甚至村長，把矛頭對準了當時村里唯一的一個女人身上。

就是當時已經懷了身孕的阿婆。

她也試著跑過。

跟我一樣，想往山里跑，可沒等上山，就被村民抓住了。

那時的阿婆已經 40 多歲了，老來得子，但仍然被村長以及村民紅著眼扔進了湖里。

「這座村子的人都是畜生，他們吃人。」

寫到這里，阿婆泣不成聲。

9

之所以阿婆能活下來，這就得倚靠她寫在本子上的那個陳姓道士。

是他把在湖里的阿婆給救了起來。

那人看起來也就十多歲的年紀。

無奈當時這小陳道長好像有要緊事，把阿婆救過來后，喂她吃了個藥丸，留了個地址跟姓名，說他一個月后會回來，如果沒有回來，就到這個地址去找他。

只是當時的阿婆有了身孕，廣州離這里少說五六百公里，她拖著這個身體，怎麼可能去得了？

阿婆又不敢回家，本想一死了之，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便找了個能避雨的山洞，靠著吃蟲子，草根，樹葉，拖到了孩子出生。

至于這道士，后來就沒有見過了。

「沒人能想象到當時我是怎麼過來的，就連我也想象不到。可真實發生了之后，感覺沒死，也就那樣。」

阿婆笑了笑。

可我一點都笑不出來。

因為后面她就寫到，村子里因為湖神祭沒有完成，湖神震怒，暴斃了很多人，村長在這個前提下不得不一邊派人外出買女人回來，一邊自己帶人去找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