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近不得我身,那東西轉頭向杜小紅奔去,帶起的陰風把剩下幾根蠟燭全吹滅了。房間頓時暗下來,空氣也驟然降到冰點。
那東西一把抓起杜小紅,牽著她的手就要往外跑。
這時,屋外有人大喝一聲:「畜生,慢著走!」
16
我二舅沖了進來。
他滿臉通紅,眼神惺忪,嘴角還掛著哈喇子,十指卻已經掐成了打鬼訣:「人見低頭,鬼見伏地,百邪不侵,百鬼莫行,急急如律令,敕!」
一伸手,摁在老杜老婆額頭上,登時將她摁跪在地上,發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
二舅朝我喊:「快,尿她。」
我聽說過童子尿的威力,可現在這個場合我根本尿不出來。
「二舅,這東西不比口水,想吐就吐。」
二舅大聲喊:「少特麼廢話,趕緊尿。」
我四周觀察一番,床頭放著一個大號搪瓷杯,連忙端過來,背過身去,脫了褲子就要尿。
可憋半天氣,硬是一滴沒尿出來。
二舅大喊:「快點,我壓不住了。」
我回過頭,那東西跪在地上暴躁不止,幾欲掙扎著站起來。
她面部扭曲,五官完全變形,成了另一個陌生人的樣子,滿面寒氣逼人,透著幽蘭慘白,瞅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我尿意全無。
就在這時,有個黑影躥過來,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搪瓷杯,結結實實尿了一大杯。
我轉頭,看到老杜正在系褲腰帶,打了一個冷顫。
他端起搪瓷杯問:「往哪兒澆?」
我看二舅嘴巴張成了 O 字:「老杜,不是童子尿沒用。」
老杜板著臉,認真地說:「童子尿,百分百童子,保真!」
我二舅說:「既然這樣,澆頭。」
老杜二話不說,一大杯浮著泡沫的熱騷酒尿澆下去,把他老婆澆了個滿頭滿臉。
童子尿果然威力巨大,只見他老婆倒在地上,抽搐起來,不一會兒就沒了動靜。
17
老杜老婆從地上爬起來,登時恢復了正常神色。
她摸自己臉,感覺一陣陣發酸發臭,止不住干嘔起來:「誰?太特麼惡心了,干嘛尿我臉上?」
我二舅嘿嘿笑:「沒你老杜這泡尿,你今晚老命不保。」
笑完盯著老杜,仿佛在等待一個答案。
老杜長嘆一口氣:「好吧,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我小時候爬樹,摔到那里,傷得挺重,長大后除了撒尿之外,再沒其他用處,老婆女兒都是我撿回來的。」
老杜老婆聽到這里,臉微微有些紅,點著頭說:「我做姑娘時被人騙,有了小紅,老家實在呆不下,只能跑出來,差點餓死,幸虧遇到老杜,他心好,不嫌棄我,收留我們娘兩,把小紅當自己生的帶著。」
聽到這里,我對老杜刮目相看。說實話,他挺可憐,也挺偉大。
我問二舅:「那東西走了?」
二舅說:「走了,這一下估計傷了元氣,輕易不敢再來。」
天還沒有大亮,我們不敢再大意,重新點燃蠟燭,守在小紅房間里。
直到外面雞鳴連連,窗外也逐漸明亮起來。二舅對老杜說:「拔下雞毛,燒著了,和五谷一起煮了吧。」
18
天完全亮了之后,老杜和他老婆也忙完了。
杜小紅吃了雜糧飯,眼神逐漸清澈,臉上紅暈消散,人也正常了許多。
老杜轉身回房里,取一疊鈔票,就往我二舅荷包里揣。
我二舅把錢掏出來扔桌上:「你幫我做一件事兒吧?」
老杜嗯嗯點頭:「不說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也只管吩咐。」
二舅問:「你是打鐵的?」
老杜說:「對啊,但凡需要點鋤頭、菜刀什麼的,只管拿。」
二舅說:「那倒不需要,我問你,你是否為這十里八村的獵人打造捕獸夾?」
老杜一怔:「是的,有這事。」
我二舅轉過身接著問杜小紅:「小紅姑娘,你那天去采野菜,在路上從捕獸夾里救過一只貍子?」
杜小紅大病初愈,思維還有些混亂,想半天,才說到:「有這麼回事,那東西我也叫不出名字,它夾住了腿,朝著我喊,眼里似乎還有淚,我不忍心,救了它。」
二舅點點頭:「勿以善小而不為,你能得救,全靠那只貍子。」
老杜說:「這話怎講?」
二舅說:「你夢中那個灰衣老頭,就是那只老貍子,是他讓我來幫你的。」
老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但經歷了這麼多,又讓他不能不信。
我二舅接著說:「那老頭托我來救你家小紅,同時也有一事相求,就是要你今后不要再打造捕獸夾,讓山里那許許多多的小生靈,有個喘息的機會。」
老杜聽了眼眶紅潤:「師傅的話,我一定照辦,今后不僅不再作孽,就是以前賣出去的夾子,我都退錢再贖回來。」
二舅聽了很高興:「這就對了,積陰德,換福報,好好過日子吧。」
19
回家路上,我問二舅:「那老頭真是貍子?」
二舅呵呵笑:「是真是假不要緊,一草一木都有靈性,要懂得敬畏,其實做老司,和當警察醫生老師的道理是一樣的,有惡制惡保平安,有病治病活人命,沒病治心向善引,你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我說:「既然那老頭有神通,為什麼不自己去救?」
二舅嘆口氣說:「六道輪回,各有各的門道,那老頭有些本事,只不過也不能越軌,有損他自己修為,所以這事,還是咱們辦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