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才知道,我二舅讓我從王老狗那兒買個女人,就是想和那東西談判。在老杜家交手時,我二舅有些莫名的感應,覺得事情不簡單,救得了杜小紅,就沒想著再下死手,畢竟剛入行,冤家宜解不宜結。
況且他心中還有個大大的疑問,想把它解開。
不過,最后的結局,讓他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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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面,我二舅讓我去院里,把紙人燒了。
我剛把紙人點著,王老狗罵罵咧咧跑來了。
他肩頭搭著野物,貍子、白面、竹鼠用鐵絲穿起來,穿了一長串。
我二舅眼睛瞪老大,正想開口,王老狗卻先罵起來:「狗日的,你們偷我老婆。」
我媽聽到外面在罵,連忙走出來:「王哥,對不起,小魚他爸中了邪,和你買個紙人做法事,沒想你不在,小魚就先拿過來了,這就給你錢。」
王老狗根本不聽解釋,把獵槍舉起來,呼出陣陣濃烈酒氣:「小雜種,那麼多紙人你不拿,偏拿我老婆,我活到六十多,老婆娶不到,扎個紙人陪,你特麼偷過來燒了,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王老狗罵完,朝地下扔了那一串小野物,槍管直愣愣抵在我額頭上。
我家里人圍上來,王老狗豎起槍管,朝著天上放槍,「砰」一聲爆響,把大家都震住了。
王老狗暴跳如雷:「誰特麼過來,誰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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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我二舅,他看著地上那串野物,又看了看王老狗扭曲的臉,閉著眼睛,仰頭窸窸窣窣念叨了一陣。
夜空涌起黑霧,風緊一陣急一陣地吹,銅盆里燃燒著的冥紙旋轉著火紅灰燼,我家房頂上像有人撒沙子,嘩嘩聲不斷。
不一會兒,灰衣老頭來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王老狗面前,眼里閃爍著紅色螢火。王老狗打幾個冷顫,把槍口對準老頭:「你特麼什麼妖精,敢和你狗爺作對?」
老頭望了望地上,瞪圓眼睛,張大嘴,憤怒到極點,眼里閃著晶瑩淚花:「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說完吐一口氣,一股黑煙直奔王老狗面門而去。
王老狗慘叫一聲,扔了槍,倒在地上打滾,捂著眼睛殺豬般尖叫。
老頭回轉身,和我二舅打個照面,拾起地上野物,一瘸一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王老狗慢慢爬起來,艱難地睜開眼,一雙眼睛滲著鮮血,看起來十分駭人。
他擦拭著臉上的血,面目猙獰,狂笑不止:「什麼特麼的妖精,想滅你狗爺,還嫩著呢。」
我媽顫抖著說:「王哥,眼睛要緊,快上衛生院吧。」
他端槍瞄準我媽:「我活夠了,大家一起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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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步躥到我媽身邊,擋在我媽前面。
王老狗端著槍步步緊逼,他眼眶滴血,滿臉血痕,看上去比鬼還要恐怖。
突然,又是一陣陰風襲來,我感覺汗毛倒豎,緊接著腦殼一片空白,全身癱軟下去。
再醒來時,我躺在床上,周圍全是人頭。
外面警笛長鳴,我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感覺頭重腳輕,身上沒有力氣。
我媽連忙叫我:「別動,別動,你睡了一天一夜,你二舅說那東西傷了你元氣。」
我問二舅:「怎麼了?」
二舅摸著我的頭說:「那東西上了你身,制服了王老狗。」
我艱難地笑:「那會兒,我是不是像成龍,李連杰?」
我媽哭笑不得:「我看都不像,倒像條狗,只差把王老狗鼻子都咬掉了。
」
二舅說:「這事兒,你絕對想不到,我不是跟你說過, 我覺得那東西背后有隱情,可我萬萬沒想到,他死得那麼冤,死得那麼慘,殺他的就是王老狗。」
我啊一聲,差點跳下床:「什麼情況?」
二舅接著說:「王老狗打獵, 心狠手辣,滿山滿嶺捕獸夾都是他放的, 下河灣那里也是。不久前, 他在下河灣打獵, 把有個采野果的小伙當獵物了, 一槍爆頭, 死得老慘了, 他在河邊挖個坑,把人埋里面, 后來漲水,把那地方淹了, 這事兒就成了樁懸案,沒想那小伙怨氣太大,化了厲鬼,后面還鬧出杜小紅那件事,算是和我們結下了梁子。」
我一聽, 這真特麼是做賊遇上劫道的, 趕了巧。
幾件事偏就讓我和二舅給遇上了,然后那東西跟著來到我家,又把他的仇人王老狗給遇上了, 他在關鍵時刻, 上了我的身, 逼迫王老狗自己磕頭認罪,我二舅轉頭就上派出所報了案。
27
王老狗被公安帶走,全村人都來看熱鬧。
大家拍手叫好, 為除掉鄉村一霸歡呼雀躍。
公安去下河灣起尸那天, 我和二舅也去看熱鬧。
河灣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尸體挖出來后,果然是頭部中槍,幾乎不能直視,圍觀人群發出陣陣驚嘆, 許多人頂不住,當場嘔吐起來。
待人都走散之后,我二舅掏出香紙蠟燭, 在河灘里燒了。
望著香紙燃成灰燼, 我二舅直嘆氣:「塵歸塵,土歸土,世人都說鬼恐怖, 其實人心比鬼更毒。」
我問:「二舅, 那東西大仇得報,現在走了吧?」
他瞅我一眼:「沒走,捂著腦袋, 咧著嘴,在你背后笑,聽咱們講故事呢。
」